一袭白衣,长发拢于身后,双鬓发丝垂于胸前,几根白发夹带其内,座于案几旁蒲团,案几上只放着两卷经书,和一些书着字迹的纸张,袅袅香云从一旁香炉飘出,秋尽冬来,这已是杜颉在弥彦社住下的第五个冬季。
这三年除了本烨每隔一个月会来访一次,便只有每年初春时唐牛一家会来看杜颉待上一天。
杜颉整个人面色白皙,带着一股飘然的气息,这三年其根据脑海中弥彦的记忆与感悟,彻底将两卷经书其意彻底明悟,一些其中的隐喻也均由寺内其他典籍中查得,两卷经文早已铭记于心,心也随着这些年的研读沉静下来,所有眼前之事好似变慢了般,变得柔和。
这一日,杜颉停笔后,缓缓起身,赤足,出了屋社立屋檐下,屋外院落中飘着片片雪花,院中一棵只剩枝干的樱树上落满了洁白的积雪。
杜颉缓缓朝着院中赤足而去,雪花片片落在其身上,有的滑落,有的贴在身上,伸手间,雪花落于掌心,起初很快便化作雪水,而后一层薄薄的雪花遮在掌心。
“这……空性吗……”杜颉却微微皱眉,于雪中矗立的许久,最终自语道“或许该离开了……”
杜颉告别了本烨,并将所有于记忆中弥彦的经历、感悟书写在纸上,又将自己的关于心经的释义也书于纸上,留在弥彦社。
离别前本烨曾问杜颉“空性是什么?”杜颉却面色平静的,双目若浩海的星辰般,并未言语,只是伸手接下雪,很快便化作雪水,而后又附上又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杜颉看着本烨,最终转身缓缓离去,一袭白衣渐渐融在风雪中……
本烨,看着杜颉离去,半柱香后只剩漫天飞雪,本烨转身,盘膝坐下的一刻,其眼中放出明亮的光芒,褶皱的面容上露出若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空性……原来便是如此……师祖……弟子明白了。”本烨缓缓闭上双眼,头慢慢垂下。
这一天,本烨和尚,圆寂。
这天黄昏前,杜颉一袭白衣,拎着两坛清酒一些鱼肉,出现在唐牛家门口,当晚唐牛一家人向许久未归的家人般款待着杜颉。
这一晚杜颉笑的极其爽朗轻松,深夜喝了一口酒,看着唐牛道“唐大哥,这酒我来这里喝了五年,帮我在寻间铺子,我想开间酒屋,自酿酒,以后我便留在临海城。”
唐牛闻言脸上带喜,但很快又略一沉默问道“家乡不回了?”
杜颉看着唐牛面带微笑,缓缓摇了摇头一口喝碗中的酒,面露醉意,起身晃晃悠悠的进了客房。
不久,临海城主道附件便开了间酒家,老板自酿白酒,这酒清澈透明性寒甘甜却极烈,酒很便宜,老板很喜欢听故事,见闻、经历、传说,一个故事可以换一坛酒。老板正是杜颉,盘起的长发,几灰白相间的鬓发散落,一身短衫粗衣,中年模样,满脸胡茬。每隔几天便会有位衣着粉衣罗裙的少女来看老板,女孩在这里只是托着脸默默坐在桌前,看着一直忙碌的杜颉,脸上洋溢着微笑,杜颉偶尔也会也会微笑看向女孩。
女孩便是滨儿,这一年她十四,情窦初开,心里却只有这个面容沧桑的大哥哥。杜颉似乎明白却又似乎不懂。
滨儿时长会跑来,要杜颉跟他去看海,陪着她等上城中的阁楼,看着夕阳西下,滨儿更是喜欢坐起旁边吹着海风,迎着晚霞,听杜颉说着一些好似神话一般的故事。有时更喜欢就如此坐着,只是静静的坐着。
杜颉有时候看到滨儿时,会想起曾经那个“幻境”中的杜莹“妹妹”,依然还是向大哥哥般习惯的摸一摸滨儿的头。唐牛有几次带着媳妇,给杜颉说亲,杜颉都一一回绝,谎称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每每这时滨儿都会一脸俏红,跑来问东问西,杜颉也默然微笑的回应。
这酒一酿便是五年过去,杜颉给酒起了个名字唤做“醉生”,滨儿这一天到来,要与杜颉喝酒,杜颉倒也痛快,几年前便是成年滨儿也甚是能喝,隔三差五便会来这里与其喝上几杯。这一晚二人却喝到很晚,滨儿已然有些醉意,杜颉眉头微皱,让其回家,但滨儿却不肯离开,只是默默的喝酒,直到滨儿喝下一大口酒后,说道“浮生大哥,你想听故事吗?……”
杜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眼神似有些不敢与其对视
“有个出生在海边城中的小女孩,有一天她不听家人话,偷偷跑到城外玩,大雨突临,撞上了一个来自远方的大哥哥……”说道这里滨儿双目看向杜颉,杜颉却依然低头喝着酒。
“女孩拉着他到家中避雨,从小便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女孩很喜欢看他喝酒的样子,和喜欢看他一袭白衣站在雪中,女孩长大了,梦想着有一天能去到故事中的那个地方,女孩长大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守在他身边……”
杜颉终于还是打断了滨儿的话语,说道“好了,滨儿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