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有些冷清,只剩秦岭一个人还在吃东西。
他拿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喝口酒,兴致缺缺地看着桌上的菜,紧锁的眉头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光头安排完同伴们的住宿问题,从外面进来,坐到了秦岭对面椅子上,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光头看着秦岭闷闷不乐的样子,说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跟弟兄们都说过了,我们这十几个人能给凑出一百二十万,剩下的钱,实在无能为力了。”
秦岭又喝下一杯酒,从烟盒抽支烟出来,把烟盒丢给光头,光头抬手接住。
餐桌上两人吧嗒吧嗒抽起烟。
秦岭说:“谢谢了,兄弟。”
“呵呵,这有什么客气的。”光头另只手拿筷子夹了口菜,又重重的放下,说:“这无名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对他而言,五百万算不得什么大数目,”秦岭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是不是由我把钱送过去,这才最关键。”
光头沉下脸,说:“无名还想要你的命?”
秦岭点点烟灰,不可置否。
头顶白炽灯的光线下,秦岭的脸隐匿其中,忽明忽暗的,像是不停变换表情。
他不想纠结于生死这样的问题,于是与光头闲聊些别的。
两个人推杯换盏,光头渐渐喝高,脸色红得像煮熟的龙虾,他一边眯着眼睛把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话。
光头自顾自说着:“这帮混蛋,把假玉卖给我们,真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好欺负?”
他瞪着通红的大眼,呵呵冷笑起来。
“等着吧,他们那些人早晚要遭报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光头张了张嘴,不停骂着,“也就是骗骗我们这些乡下的,碰上大城市里的那些个大老板,就无名他们那套把戏,还能骗得住?”
听完这话,秦岭拿筷子的手突然一顿,停下来。
光头骂了一通狠话,醉意上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不一会儿发出阵阵鼾声。
秦岭嘴唇抿成一条线,抬头看见石头正好进来,让石头把光头扶回房间去。
他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包,在翻找一样东西。
终于摸到了那张卡片,
秦岭松口气,
是金色的。
他拿出手机来,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蓝天集团,高刚。
……
……
打谷场上,无名将笔记本横在大腿上,浏览着今日的新闻。
他双指滑着触屏板一条条向下刷着,盯着页面,感受到打谷场下面有人过来。
云衡抬头冲他笑。
她腰上被拴根绳子,绳子那一端在阿猜手里攥着,像放羊一样。
无名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
他挥挥手,让阿猜把绳子解开。
阿猜有些为难地看他:“老大,这不好吧……万一要是跑了……”
无名瞪他一眼:“这么多人看着,都能让一个女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我要你们什么用?”
阿猜就把绳子解开了,走到不远处警惕地盯紧这边。
打谷场两米多高,上面晒着金黄色的小麦,太阳一照,灿灿的,像铺了一地黄金。
云衡在下面仰着小脸看他:“上面晒太阳舒服吗?”
无名把笔记本合上,眺望远方的山脊和绿林,道:“舒服啊。”
云衡踩着块石头就往打谷场上爬,她身上绑着绷带,行动很不方便,折腾了半天愣是上不去。
无名托着腮看她像入网的鱼一样瞎忙活,嘴皮扯了扯,似乎是笑了。
云衡又一次从打谷场的木架踩空滑下去。
无名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拉住她,揪住了云衡的两只手腕,细细的,软软的。
云衡被他这么提着,吊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有些尴尬。
她踢踢腿,晃荡了两下,皱眉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无名很干脆的把手撒开,云衡一屁股摔在地上,像只倒壳的王八。
更可爱了。
无名站在打谷场上边,背着手看她。
云衡在地上坐了会儿,瘪嘴,不说话,见无名也不吭声,她嘟囔了句:“你这家伙真招人烦呐。”
无名又坐回打谷场的摇椅上躺着,嘴很欠地说:“那你上来打我啊?”
云衡捏拳头站了会儿,最后倚在打谷场的木架上,小脸望天,也有几隙金光拨开云层洒落在她身上,像尊小金佛。
她下巴磕在木架上,一只脚脚尖点地靠在另一只脚上,轻轻磨。
她说:“你为什么就跟我们过不去呢?”
无名说:“是你们非要跟我过不去。”
云衡在下面白他一眼,气笑了:“你倒还有理了?”
无名身子缩进摇椅里,耸耸肩膀:“不是我有理,是你不能跟我讲道理。”
他说:“我这个人从不讲理。”
云衡笑出了声:“你就是杠精呗。”
无名琢磨了一会儿,问:“什么东西?”
云衡扬起脑袋回答他:“一个形容人能言善辩的词语。”
无名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云衡说:“不用跟我客气。”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在打谷场上边躺摇椅,一个在打谷场木架倚着,明明敌对,却意外和谐地一起晒着同片天空下的太阳。
两人静默无言,过了会儿,打谷场上面动了动,一道黑色影子遮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云衡抬起眼皮看了眼,未觉异样。
隔了半秒,她原地跳起来,朝上张望,发现无名已经走远了。
无名下了打谷场,往山上走,没穿西装,只是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饰,搭配着亚瑟士,俊厉的脸庞多了些青春气息,似乎也是无害的,更有些像跑出来郊游的大学生。
他走了几步,感觉背后有人跟着。
他以为是阿猜,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云衡。
无名对她说:“跟着我干什么?”
云衡走到他身前站定,四处看看说:“我不想被撵回地牢待着,怪闷的。”
无名倒稀奇起来:“我以为你挺讨厌我这个人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