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夕的住处类似于四合院,院子一角种着一棵桃树,从盘根错节的树干看,约莫生长了百年,旁边是一个石桌,周围摆了几张石凳。
“正对着的是我的屋子,这两边都是空屋,闲着也是闲着,你住进来正好热闹些。”花一夕对姜洵说。
姜洵本以为自己会住在单独的一个住处,没想到竟是和她在同一个院子中,他吃惊道:“这……”
“哎呀我都不嫌不方便,你还害臊起来了,时候挺早的,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逛逛。”
“我旁边这个院子就是宴锦姐的房子了,本来宴钊也住在这里,但是之前有次大半夜我偷偷翻墙去找他玩,结果被夜间巡视的师兄逮到了,长老训了我们一顿后,他就被安排到别处住了。
看,这里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师姐,每次去她那儿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点心,还有那个……”
不管曲折的过程中怎样半推半就的别扭,总之姜洵就此住下了。
吃过午饭后,长老有事找花一夕,那人离开后没有关上院门,姜洵正在院子里背对着门收拾着东西,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哟,你来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贱,姜洵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脚步声逐渐靠近,宴钊围着姜洵绕了一圈,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动静。
宴钊停在姜洵身侧,背手歪着头看他,姜洵没好气儿地止下动作,看向宴钊说:“干什么?”
对方笑得很找打,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是不是算入赘了?”
姜洵“嘶”了一声,手指着宴钊说:“瞎说什么,你是不是欠揍。”
“那你来打我啊,有本事就追上我。”说罢,宴钊脚尖点地,飞身到院墙上。
不知是不是宴钊太贱的缘故,姜洵气性上头,罕见地显现出几分少年心性,一路上蹿下跳追着人跑的过程中,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长老找她没什么要事,询问了一下带上山来那人的事情,又简单嘱咐了几句,花一夕就向他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花一夕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再锻炼一下酒量,然后下一次同姜洵喝酒时惊艳对方,正经过一道巷子,突然余光瞥见两道残影从巷子尽头的墙头上飞过去。
她拧着眉轻盈地跳上最近的屋顶,仔细一看,那两道人影正是宴钊和姜洵,一个在前撒欢儿,还时不时回头说一两句话,像是在挑衅一般,另一个穷追不舍,可看起来并不气恼,反而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
花一夕震惊得目瞪口呆,那两人在她视野里时有时无,因为他们一会儿上屋顶一会儿又貌似跳到了某处巷子中。
她知道宴钊话密,跟谁也能说上几句,遇上条狗都能混熟,只是没想到姜洵也被他感染了,明明之前见面不是经常互怼吗?眨眼的功夫就玩得那么好了?
花一夕沉默片刻,她跟宴钊这么你追我赶过数不清多少次,长老管教了数次也没用,直到有天她马失前蹄,摔伤了腿才老实下来,那以后反正她是不愿玩了,宴钊却还是时常怀念。
没想到时隔那么久,宴钊换个人又犯老毛病了。
不过他们当初玩的时候就已经把整个门派都遛得了如指掌了,看着宴钊的路线,花一夕预判着他们的下一步,抄近路在一处巷子的拐角守株待兔。
宴钊回头看向跟自己隔了几步的姜洵,笑着拐弯,结果被守着他们的花一夕吓了一跳。
他大叫一声弹开,刚好姜洵追上了他,扭头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蔓延开,花一夕想笑但是又想绷住脸,嘴角逐渐扭曲,被抓包的两人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花一夕看着跑出满头大汗的两只,刚憋出来句“你们……”,话音就戛然而止。
姜洵换了个姿势,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她,等着那人的下文,花一夕却没再开口,因为她方才从姜洵身上看到了放松的感觉,像是禁锢的锁链暂时松开,得以呼吸一瞬新鲜的空气,那是她未曾见到过的神情。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哪怕闹一点又怎样。
见花一夕怔忪原地,姜洵直起身问:“你怎么了?”
花一夕回神答道:“没事。”
回到院子,姜洵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了?”
花一夕在他前面停下脚步说:“没什么啊,就是看你和宴钊玩得还挺开心,比跟我在一起还高兴呢,要不然你搬到他的院子里?”
姜洵愣了下,解释道:“我没……”
只是和你同处时小心谨慎地藏起心思,怕被发现,又怕掌握不好分寸,因疏离而伤了你的心。
自己把自己桎梏在了条条框框中,万般不自然和不敢,都是缘于本心和理智的对峙。
花一夕说出那句话本是无心,她原意是觉得说实话怪矫情的,尤其是青天白日下,没有醉意的撑腰,却不知她所说过的,即便是无意的玩笑浑话,落到那人耳朵里,也能激起层层波澜。
姜洵自以为把那些波动隐匿得很好,其实花一夕透过那双好看的眼睛,知晓得清清楚楚。
最终还是花一夕插科打诨了两句,将这件小插曲揭过。
那之后的日子可以说是清闲自在,姜洵时不时陪着宴钊再玩上几次,更多时候是看着花一夕练剑,他在一旁或坐或立,但视线一直跟随着一个人。
有时姜洵在院中的桌上烹茶,抬眸便能看到花一夕坐在树枝间,来回晃悠双腿,朝他粲然一笑。
姜洵眯了眯眼,可能是茶壶中冒出的热气熏了眼,也可能是被那人腕间的银镯晃了一下吧……
某天傍晚,花一夕照常练习剑术,练完一整招后,她突然转身对着姜洵说:“看了那么多天,别老悠哉地喝茶了,不想和我比试一下吗?”
姜洵短暂地愣了下,随即笑着放下茶杯,站起身拔出剑说:“好啊,点到为止,输了可不许耍赖啊。”
“少废话了,来吧。”花一夕握着剑跃跃欲试地说。
一开始,姜洵本想小打小闹几招就算了,但没想到那人攻势很猛,带得姜洵也认真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胜局几乎是五五开。
有点低估这傻猫了,他心想,和之前帮她那次不同,那人的剑法在这几个月内竟是长进飞速,照这个趋势,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打不赢那人了。
姜洵闪身躲过一招,趁着间隙开口道:“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
花一夕听到后恋恋不舍地收了剑,走到石桌旁坐下喝了几口水,见姜洵也坐下后问道:“你是不是没用全力啊?”
姜洵挑了下眉答道:“不是啊,干嘛把我想那么厉害。”
“那你当时是怎么看破长老的法术认出我是猫妖的呢?”花一夕歪头问道。
姜洵都快忘记这一茬儿了,他回忆了一会儿说:“先前我也只是推测,你那两个朋友基本上没什么变化,而你居然能从那么远的巷子一路追查到那个药铺,说明你感官肯定很敏锐,再加上我也有你之前说过的那种熟悉感,所以我想,八九不离十你就是那只白猫,我当时一看你笑容僵住了,就知道猜对了。”
“原来如此。”花一夕感叹道。
姜洵笑着抿了口茶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花一夕叹气道:“长老最近在与其他几个出现命案的门派联系,虽然他不跟我说,但我也能感觉到情况有些紧张,这不就想起之前下山找线索的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