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旬脑子里已经想象出自己胸膛被洞穿的惨烈景象。
但虫妖就在他脚尖处停了下来,疯狂舞动前肢,似乎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另外几只虫妖也一样,就在几寸远的地方停下来,暴躁地原地转圈。
“我们回到界线这边了。”大汉高声宣布,伸手抓住韩旬衣襟,将他往后拖开。
先前那个被藤蔓包裹的杂草堆就在后面不远处,和大汉一起的少年用猎刀砍断藤蔓,扯下来扔掉。
藤蔓之下是一尊长满青苔的石像,半人来高,上面刻有一张两眼弯曲,裂开大嘴的笑脸,和刚才那只虫子有些神似。
藤蔓被扯开的同时,几只虫妖往后退了一大截。
“没事了,现在安全了。”大汉高声说,扶起仍在地上爬行的蒋丛,让他靠着一颗杉树坐下,开始动手给他包扎伤口。
“安全了吗?”其余人早已累得手脚发软,在更远的地方停下来呼哧呼哧喘气。
那名少年伸手到石像大嘴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桃符看了看。
“没问题,这块符好好的,符文颜色也还红,我们现在都在石像这边,绝对安全。”
说话这当儿,那几只大螳螂已经返身潜入森林深处,那个笑脸虫子也不见了踪影。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各自瘫坐在地上。
一位军士双手撑地大骂:“他妈的,那些巡逻的真是懒到家了,都不来看一眼,石像都给草没了,这些偷奸耍滑的王八蛋,真该请军法出来斩了。”
这样的石像在这片森林中有几千个之多,每个之间相隔七八丈左右,它们连起来横贯整条王良山脉,在森林中画下一道长长的界线——人与虫妖的分界线。
每隔十天,会有军士巡逻各自负责的界线,负责清空石像周围野树杂草,确保来到界线附近的人能够一眼看到。
这些年军士们经常偷懒,毕竟野草长不了那么快,能深入到这个位置的不是猎人就是采药山民,他们对这片森林十分熟悉,石像位置都熟记于心,不会犯下越界的错误,所以有些地段军士们几个月都懒得来一趟,即使来了也懒得动手。
眼前这尊石像只怕快一年都没人清理,才会爬满青藤,没入荒草之中。
杨辛起身走到石像边,伸手进石像大嘴,重新摸出那块桃符。
桃符呈长方形,顶部有弧度,上面画有红色符文。这块桃符在这里已经不少时日,上面红色有些褪色。
杨辛看向曾道长:“这上面符文是用童男童女的鲜血所绘?”
曾道长点点头:“正是,每年会换一块新的。”
每一年,王良山脉所在的山右路五府十三州七十三县都会选出十对四到七岁间童男童女。
十对童男童女之血,混合蛟皮,朱砂,水银,硫磺,石精,绘成数千块桃符,放在数千个石像口中,用来镇守虫妖,使它们不能越界一步。
血色会随时间慢慢褪尽,所以每隔一年,就要换一批新桃符。
“今天是那些童男童女的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啊。”
杨辛喃喃地说,将桃符放回石像咧开的大嘴里,后退几步,突然面朝石像跪了下去,然后以额触地,给石像磕了三个头。
看到主人行如此大礼,杨家奴仆们也赶紧跪下磕头,军士们跟着跪下来,受伤的蒋丛也挣扎着翻过身。
大汉和少年对望一眼,也跪了下来。
磕完头后,杨辛起身向大汉和少年表示谢意。
大汉生得虎背熊腰,三十来岁年纪,一张四方脸,高鼻阔口,下巴粗大,穿一件兽皮坎肩,里面是粗麻上衣,肩膀和肘部有补丁,针脚细密,应该出自女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