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的灵气被化作清辉滋补元神,直到元神完满才任由气海中的白龙接引漫天的灵气,开始了转世修行的第一步。
修行中人不管是出自哪门哪派,修行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持戒。
并非只是简单的去守清规戒律,其根本上是在自己的道心上划开一方天地,在方寸之间开辟心湖。
坐照观己,明心见性。
这是一个修道之人的起点,也是一个修道之人一生的基点,行善也好,为恶也罢,道不分善恶,但心湖所照之影从无谬误。
心障心魔之说也由此而来。
原本像李念回这样的金丹真人,道心之坚固,就算心湖坐照无数遍也是问心无愧。
但他雾来山白雾真人,是的的确确的活在了他人身上,他道心再坚固又如何能不心中有愧?
常言道相由心生,但修道修成金丹境的他又如何不明白,躯壳元神本为一体,倘若夺舍重生,躯壳对原神无影响,又怎么会成为修士最后苟且偷生的无奈选择?
更何况前身死的太过蹊跷,莫说金丹夺舍就是元婴化神行夺舍重生之法也绝对没有他这样轻松,哪有这样一睁开眼便能接管身躯的好事?
心境做坐照绝无谬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修行艰险,他不容一步踏错。
灵台之上元神还在闭目诵经,再睁开眼来就已经站在雾来山的山门外了。
看着面前满是风雨之色的破旧山门,李念回的眼神还是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心神,来不及追忆,当下一震衣袍,身前心像退散,一步走出便立在一片云雾飘渺的大湖之上。
李念回脚步不停,继续一步一步的朝大湖深处走去。
元神之光渐渐飞散,一个广袖飘摇白衣如雪的俊秀真人便显露出来,正是李念回的心相所化,雾来山的白云真人。
湖心越近,而雾气更深。
发现周身的环境变化,他知道,这是快要走到心境深处的标志。
一般来说这样的深度,本人基本上是不可能走进来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哪怕他修为通天也不能完完全全的认清他自己,修士坐照也不过“观湖照影”,管中窥豹罢了。
但李念回的状况有所不同,原神与身体终究不是一个人,他要去的也不是自己的心境深处。
他现在是借助先天之气来渲染自身心境,那么一旦走过先天之气的边界剩下的风景自然便是对方的,而不属于自己的心境范围。
白衣道人无视面前厚重如山岳的云雾遮挡,迈步径直没入其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一道天光划破云海,没等他放下遮住眼帘的手,一道温暖的春风就忽的撩起了道人垂腰的长发。
见身前是一棵凋零的古树。
遮天蔽日,但四下花草烂漫随风摇曳,金色的阳光穿过没有叶子的树杈,落在一间低矮破败的房梁上,屋子里即使是白天也亮一盏橘黄的电灯,透着一股子和破败全不相符的温馨干净。
而一道人影就坐在的桌子前捧着茶杯,在静静的发着呆。
看着眼前的景象,李念回终于解开了心头所有的疑惑,他一脸复杂的看着那颗快要彻底死去的大树,随后就对那坐在桌前的身影道:“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吗?”
桌前,那个面有青涩的少年对着道人微笑的点头,却没有说话。
很寻常的一间青瓦民房,已经塌毁了一大半,但主体还算完整。
李念回抬手行了一礼,绕过那面塌毁大半,已经没有遮挡墙壁的一边,伸手轻轻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走进去便径直坐在了少年对面。
橘黄的灯光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好像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划出了一块只属于他的圆。
“敢问道长,会算命吗?”
少年已经忘记很多事情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他现在记不清了,快要忘记了。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彻底记不住了,但这时竟然来了一个服饰古老气势不俗之人,白衣胜雪,只有发冠上有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案让他有点眼熟。
他不记得那是什么了,但幸好一些还有些印象的画面里,路边的街头正好有人立过这种样式的一面小帆,下面还写有‘消灾祈福、算命百问’的字样。
他记得见这样的人要叫道长,毕竟对方这么年轻叫老道多少有点不太合适。
道人看了眼少年热切的眼神,沉吟了一下。
“会一些,只会寻人算事,不能算生死吉凶。”
“只算人,算人就好。”对方握紧了茶杯。
能算!他庆幸的同时又有一点紧张。
“对方生辰?”
他沉默了半响。
“不记得了。”
“多大?”
少年:“不知道。”
“是男是女?”
“......”
道人险些将手指掐断,他看了对方好一会道:“算不出。”
少年一脸失望,看了眼李念回,用沾了茶水的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然后笑着长叹道:“啊~!算不出啊,那算啦。”
然后看着桌子上那些断断续续的笔迹又继续道:“算得出,估计我也记不住了,我现在连我自己叫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那些水渍快要干涸,少年就很快的在旁边重新写一遍,那是少年的名字,但他只写了一个“李”字,就再也写不出了。
“道长!你说如果我把这最后一个字也忘记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