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嫦在花木丛中走转了一圈,看着立在水榭旁的秋千架,便走过去坐了,用手拉住千绳,双脚轻轻点地,身子荡向半空。不觉便忆想起待字宫中时,与两个妹妹以及姑母家的表姊陈娇,在御花园里追逐游戏时的情景,口中啧啧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水榭对面的假山后,忽的传来呜呜呜的哭泣声。身边未带一个从人,那哭声又很是凄凉,刘嫦听着,隐隐觉着有些害怕,点住脚,喊道:“是谁?”
一个纤瘦的身影从假山后闪了出来,垂着头至刘嫦近前,跪伏在地。
刘嫦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女子,上衣素襦下系布裙,是寻常的婢女打扮,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屋院里做事?躲在山后做什么?”
“小婢卫子夫,是西院针线房里做事,刚刚是在祭奠亡母。不想惊扰了长主,望祈恕罪。”婢女始终低垂着头,声调纤细的几不可闻。
刘嫦听她说是在祭拜母亲,语调柔和许多,又问:“今天是她的忌日?”
“不,不是,是小婢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亡母生前千叮万嘱,若能将他寻回,定要告知于她。”婢女的音调里添了几分欢悦,立起上半身,重又弯腰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谢公主大恩,让我们姐弟相见相认,了却亡母心愿。”
“今日在府门前的那个孩子说找的姐姐就是你。”刘嫦唤她起身,复细细将彼打量着,因彼一直把头垂着,看不清五官面貌,身形上却是与那个男孩子一样的纤瘦。
“一晌不见了长主,原来是来了后园。”阿碧捧了件御寒挡风的外氅,踏着月色向刘嫦走来。到了近前,看到跪在地下的,惊讶道:“你不是卫家的小女儿吗?今日日中有个自称找姐姐的孩子,好像是找的就是你,你见着他了吗?”
卫子夫向她福了一福,道:“见着了,还要多谢姐姐提点他呢。”
刘嫦下得秋千,由阿碧服侍着把外氅披上,对卫子夫道:“祭拜完了,就早些回去吧。”
卫子夫又屈膝拜了一拜,轻轻说了声“谢长主”,就退下去了。
刘嫦看着那个袅袅的背影去远了,问阿碧:“你好像跟这姐弟俩很熟?”
阿碧道:“也算不上很熟。就是小婢的娘曾经跟她的娘同在老君侯夫人跟前服侍过。她娘闺名叫做媗,因夫家姓卫,便都唤她做卫媗。这卫媗是个标致的美人,就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就丧夫守寡,孤身一人在侯府里为佣,养活三个女儿。那时,正逢七国生乱,老君侯奉命搜罗军需物资,府上便常有骡马贩子进出。其中,有个姓郑的,油嘴滑舌,常在卫媗跟前献殷勤。她许是以为终身有靠,便带着三个女儿跟这姓郑的走了。这男人却是有家室的,未过几年就被凶恶的大房赶了出来。那个男孩子,应该就是这郑季的儿子。”
刘嫦“哦”了一声,问:“那这卫媗跟她的女儿们后来又回侯府了?”
阿碧点点头:“这卫媗死去的丈夫跟主管内务的管家曹平沾些亲故,托了他的关系,又重回府里做事。后来,这卫媗又与一个织匠相好,生下了两个儿子。这织匠待她还不错,只是这卫媗终是个没有福的,生了小儿子的第二年就染了重病过世了。”
“俗语说红颜多薄命,看样子也还真有几分说道。”刘嫦长长的叹哦了一声,又问:“她不是有三个女儿,除了刚刚这个吗,另外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