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莺啼初罢。
未央宫碧瓦朱檐,墙角里斜倚着一树红梅,东风袅袅,花开半落。
前方引路的宫侍低头而行,不急不徐,沿着长长的亭廊往里走去。
萧颜行在其中,一身广袖银朱描花长裙,旖旎多姿,环佩叮当间,那头上双插着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莲步轻移而摇曳生动。
长乐未央,六宫之首,未央宫,那是当今大宁皇后的居所。
待越走越近,内殿之中那阵阵女儿家的玩笑声也渐渐分明了起来。
“姑母,这朵好看,色泽清雅,栩栩如生。”
“是了,齐丫头眼光果然不错,这些宫花都是司织局新制的,这次你得多挑些。”
“谢谢姑母,还是姑母对齐儿好。”
“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行至未央宫前,侍立在殿外的宫侍长声通传,内殿中的嬉笑声慢慢归于平静。
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候的静秋姑姑堆着笑从内殿迎了出来,“殿下万福,娘娘跟云姑娘都在里面呢。”
云姑娘?
神都云家,从她的皇祖母昭成皇太后开始,就一直是大宁的栋梁之臣。
云家的女儿向来是金贵的。
大宁的三代帝王,出了两个云氏皇后。
她记得云家这一辈就出了个女儿,想来是云家长女,也是她的表妹,云齐儿。
萧颜应声,缓步走进殿内。
精致奢华的未央宫,入目红泥椒房,金玉彩绘。
绕过玉屏,掀开那垂挂起的牡丹绡金帐,端庄华贵的妇人娴静地坐在榻上,身旁伏着一个紫衣绫罗的娇俏少女。
一见着她,那妇人笑着向她招手,“永宁来了,快些进来坐下,让叔母看看。”
“叔母安好”,萧颜应声走进,坐在了云皇后对面的榻上空位。
那紫衣少女也赶忙上前向着萧颜行礼,“殿下万福,齐儿拜见长公主。”
萧颜抬手,“表妹不必多礼。”
抬眼便是桌上摆放着的数十支样式各异的宫花,云皇后笑着柔声道,“这些个是今早司织局新送来的宫花,说是今年的新式样。”
萧颜微笑着回道,“是了,今个早上也送了一批来重华宫。当时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看是还不错。”
云齐儿欢喜道,“这些新式样我瞧着宫外是没有的,在神都里面可是稀罕物。”
萧颜莞尔一笑,“表妹喜欢的话,重华宫那里也有一批,你尽管去拿来玩。”
“多谢殿下,齐儿也就不推脱啦”,云齐儿开心道。
云皇后看着二人相处融洽,心下宽慰,不由得道,“还的是自家姐妹好,你们二人从小相识,又是表姊妹,还同在宫学里面的念书。”
她接着又对着萧颜关切的问道,“身子好些了吧,这次可是把陛下跟本宫急坏了。”
云齐儿也急道,“上次我在宫外都听到了,殿下没事吧。”
“无事,太医说已无大碍,多谢叔母跟表妹挂怀”,萧颜笑着回道。
云皇后宽心道,“无事就好,以后永宁还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
“是,永宁记下了”。
“那表姐什么时候去宫学,你病了这些时日,我们都很挂念的紧”,云齐儿道。
“等过了这几日,想来就要去了”,萧颜回道。
话音刚落,外室的静秋姑姑端来两碗糖蒸酥酪上来,“殿下,云姑娘,这是娘娘特意让小厨房备上的糖蒸酥酪,现在这个时节吃是再合适不过的。”
那一抹乳白浮在青瓷碗中,上面还有撒了些旧年的桂花碎,似云似雪,煞是好看。
萧颜端起浅尝了一口,细腻温润,入口即化,“好吃,还有些淡淡地酒香。”
云皇后笑道,“永宁这张嘴果然是会吃的,这糖蒸酥酪其中用了米酒勾了沫出来。”
“我记得糖蒸酥酪,玄哥哥也最是喜欢”,云齐儿嘀咕道。
云皇后拍了拍云齐儿的手背道,“谨玄是最喜欢吃的,难为齐儿还记得。”
可转眼又愁到心头,“不知谨玄在外面如何了,吃的好不好”。说到此,她神情微微动容,竟然有些哽咽。
云齐儿安慰道,“姑母别伤心,玄哥哥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萧谨玄,当今大宁太子,皇后独子。
萧颜问,“谨玄哥哥这是去哪了?”
云皇后叹了口气,“你这段时日病了不知道,陛下派他去了江南道。江南道路途遥远,谨玄又很少出门,我实在是担心。”
萧颜柔声道,“江南道民风淳朴,多是些文人墨客,叔母放宽心。”
云皇后悠悠道,“但愿我儿早日归朝。”
室内渐渐静了,风吹过,满树婆娑,那绚烂的春花随风蹁跹而下,被飞疾过的马蹄零落成泥。
“千霜姑娘,信又到了”,一年轻宫人小跑着来到重华宫前。
千霜接过信封,柔声道,“有劳小公公了”。
她携了信封,缓步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