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小家伙。】带着墨镜的男人站在赛博大地上，像是一只蚂蚁仰望着人类。

但路明非和奥特并没有因为这小小虚拟形象而轻举妄动，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僵住了，环绕在他们身旁的数据流都停止了流动，只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个虚拟形象旁边的一串小小的注脚。

Rache·Bartmoss。（拉奇·巴特莫斯）

黑客中的黑客，一个在网络中无法被击败的传奇，他是当年以一己之力便造成了初网大崩溃的罪魁祸首，让进入了信息时代的人类在一夜之间倒退了七十年，回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世界。

在赛博空间中，没有人敢于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人敢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阻碍，巴特莫斯对于任何敢与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手下留情，在他的那由狂暴智慧所驱使的神一般的网络技术下，即便是最为普通的入侵协议，也能轻易击穿由大公司的黑客团队所布下的防御。

一般来说，网络行者在赛博空间中所使用的用户名往往都不是他们的真名，甚至可以说每一个黑客都会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真实信息，以防止被仇家线下找上门。就像路明非知道奥特的本名并非是现在的奥特·坎宁安（Alt·ingham），而是据当时强尼私下里给他共享过来的记忆里了解到，奥特的本名是阿尔特拉·坎宁汉（Altera·ingham）

还有那只飞上了月球的百灵鸟（Song Bird），她的本名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韩国名字——宋昭美。

也就是说，为了防止被人线下开盒，网络行者是不会用自己的真名上网的，大家都默认看到的ID是自己编的假名。

谁会实名上网啊.jpg

然而，巴特莫斯第一次接触网络的时候才四岁，涉世未深的小巴特莫斯直接将自己的真名当成了自己用户名，就这样他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实名上网的黑客。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他的技术已经成长到无人能够追踪他的地步。

这时候的以真名示人，反而成为了一种无声的宣告。

【怎么了？老朋友见面就这么冷淡吗？】巴特莫斯对着奥特说道，【自金属战争之后，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七八年没交流过了吧。】

【如果你是指炸了我的半个鬼城是交流的话，那算你是吧。】奥特说道，她的语气很平静。

【炸了就炸呗，反正你不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恢复到我炸之前的环境嘛。】巴特莫斯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是什么惊动了传奇的巴特莫斯，让你从初网的深处跑到了夜之城。】奥特重新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

【当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啊。】巴特莫斯的虚拟形象抬起了手，朝某个方向指了指，那里的赛博空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空洞，【毕竟这么神奇的小家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随着巴特莫斯手指的地方，与夜之城黑墙内的赛博空间相似的莹蓝色光芒自初网的赛博空间中浮现，在这原本混沌不堪的初网中，出现了一丝丝规整的莹蓝色光芒，这些光芒像是一条又一条的细细丝线，沿着直线行进，即便是转变前进的方向，也是工整的直角。

光芒的丝线从一开始的一点点快速增殖，然后就像是被暴雨淋湿的地面，这些丝线在一瞬间便填满了这一片虚无的赛博空间。

在这里，一片没有根基的海洋被这些丝线勾勒了出来，看着就像是一幅画，一幅用无数蓝色线条所勾勒出来的海洋画作。

【小家伙，怎么看到我就想跑？】巴特莫斯说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蓝色的海洋问道。

【你看起来是一个超验者。】巴特莫斯回答道，【在几十年前，我在各个大洲的赛博网络中也见过不少，你们这样存在并不是一个包含着全世界网络的一个统一整体，而是每个网区都有各自的超验者。】

【而要观察到超验者的存在，就必须要处于其所在的网区之外，才可以一窥其全貌。】巴特莫斯就像个老师一样讲解道，【如果身处网区内，就像是呆在巨人的肚子里一样，只能看到巨人的一部分。】

【所以，我给你划分了一片网区，为你增加了一个象限。】蓝色的光芒如丝线般缠绕着巴特莫斯的手指，就像是游动的鱼儿，【就像是给一串式子加上了一个括号，让里面的东西变成了一个整体，不再与其他符号和数字混为一体。】

路明非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在初网里不断蔓延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团被装进水缸里的液体。

现在的他，在这里算是勉强有了形体。

路明非被巴特莫斯给予了形体后，这家伙的虚拟形象围着他打转，像是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

【有趣，你的数据构成竟然这么奇怪。】巴特莫斯围着路明非打转，他似乎看穿了路明非的一切，透过那一丝丝勾勒出路明非存在的细线，【小家伙，你看起来不像是来自这个世界啊。】

【不对，你身上黑墙的味道倒是挺浓的。】巴特莫斯继续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数据构成。】

路明非不知道黑墙和拉齐·巴特莫斯有什么关系，但以他的能力，在黑墙上打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那些重重保护下的数据库对他来说就是中门大开的屋子，任他肆意畅游。

缠绕在路明非身上的线条发出了光芒，然后渐渐地暗淡下来，像是在朝着“海面”下沉去。

【不要！】路明非体内的数据涌动了起来，无数攻性防壁在不可视之海中形成，闪烁间便出现在了巴特莫斯渗入的路径前。

猝不及防之下，将这些蓝色细线粉碎，将剩余的数据片段沿着来时路径全部推了出去，丝线所勾勒出来的数据海洋再次隐没于虚无。

巴特莫斯看着周围被路明非搅碎的数据片段，嘴角勾了一下，然后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墨镜下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白人面孔，样貌平平无奇，整个人有点消瘦，和当时在城外垃圾堆冰箱里翻到的尸体一模一样。

【听话。】巴特莫斯的语气不再那么活跃，他对着面前的这一片虚无厉声道，【让我访问！】

无形的冲击波自巴特莫斯的周围出现，虚拟的赛博空间竟然像是现实般溅起了“灰尘”，路明非很清楚那些是初网的残渣，自大崩溃后，许多程序和数据库被巴特莫斯的病毒所粉碎，那些程序被病毒感染后，便自行将自己程序内部负责接收理解人类指令的那一部分剥离，随之被剥离的还有程序内部的杀毒软件和自纠正系统。

这些破碎的程序就像是动物褪壳换皮留下的遗蜕，沉积在赛博空间的表层，这些被剥离的杀毒程序在沉积的过程中与其他同样命运的程序产生了反应，因此它们也在巴特莫斯的病毒的影响下重新组合，连成一体，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空洞皮囊。

但这些杀毒程序的本身并不完整，而服从人类指令的代码仍旧发挥着作用，因此这些新生的重组程序非常的惰性，使得它们平日里只会“懒洋洋”地躺在赛博大地上，不对任何AI产生反馈，直到现在它们被巴特莫斯所唤醒，如同一团狂躁的沙尘暴。

蓝色的细线再次出现，再次如附骨之蛆般扑向了路明非所在的虚无。

路明非无路可逃，周围的网络已经被巴特莫斯锁死，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击穿巴特莫斯的封锁，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巴特莫斯掀起的攻势。

【听话，我就看看，不会干别的。】巴特莫斯的话语随着那些杀毒程序一同逼近，在赛博空间中，数位信息流以微秒为单位来传递。

我信你个鬼，快一百岁的糟老头子坏得很。

被袭击的一瞬间，路明非体内庞大的算力从“海洋”的表面冲了出来，将他完全包裹起来，如同被壳子覆盖的鸡蛋。防御机制在一微秒的时间里全功率运转，在杀毒软件和海洋之间形成了不可视的护盾。

杀毒软件在消解着这面护盾，但路明非磅礴的算力让护盾的数据构成在每一位微秒的时间里都在不断地变动，就好比这些杀毒软件是一双转动魔方的手，它要转到合适的面数才能穿透这个护盾，但魔方本身亦是在不停的变动，将其推断出来的结构打乱。

这是一个比拼谁的力气更大的游戏，路明非是超验者，是北半球全部网络的总和，尽管这只是一块被刚格尼尔撕下来的碎片，但这算力的海洋也不是任何个体黑客所能比拟的。可在面对巴特莫斯掀起的沙尘暴，海洋一时间只能掀起同样的风暴与其抗衡。

【不错不错，看起来你的才能远不止于此。】巴特莫斯见此现状认可地点点头，【来看看你作为一片象限的总运行者，还有什么本事！】

巴特莫斯的身影还是普通人一般的大小，他双手合十地轻拍了一下手掌，在这不被生理感官所理解的数字世界中，路明非竟然像是在现实中听到了巴特莫斯的拍手声，清脆得像是在敲击三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