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塔的亡灵发出嘶吼，惊悚的回声在山谷之间不断回响，格雷托斯身边源源不尽的支配产生了波动。

卡菈莉娅感觉自己已经有数次离杀死格蕾塔只有一步了，但那疯狂的执念让她在此刻都仍在喘息。不过现在轮到格雷托斯来体验沾上格蕾塔的感觉了。

作战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用愿望将意识停止活动的格蕾塔拉回来。这样一具身体里就同时拥有两个意识，虽然拥有取之不尽的支配权能的格雷托斯迟早会压制住格蕾塔，但那个求生欲强到让人害怕的格蕾塔应该能争取到不少时间。而在她被压制住之前，格雷托斯的意志都处在被阻碍的状态。

因此，“格雷托斯无法死去”这一现象会暂时被解除，这段时间里他会失去第四类接触层面上的不死性。

这是一切的前提，接着是第二步，也是光凭卡菈莉娅无法完成的一步。

格雷托斯在吸取格蕾塔的血之后，拥有了规模难以想象的“支配”，这一规模不但超越了红莲的烧却极限导致红莲无法穿透，甚至压倒了卡菈莉娅的庞大意识量，变得能够支配卡菈莉娅。如果不能解除这一“支配”，即使杀死格雷托斯，他也可以潜逃到卡菈莉娅的意识里去。

而这巨大的支配，依赖于王血，是仅属于皇帝的特权，那么只要让他燃烧就行了。

光凭卡菈莉娅的话是没有手段穿透支配的防御将红莲送进格雷托斯身体里的。

但是魔女之夜会完成这一步。

至此，格雷托斯的不死性被完全解除，他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回归到脆弱的生命形态。而且，贪生怕死的他不具备人类的韧性。

死亡青睐惧怕它的人。

最后，第三步，在物理层面上杀死格雷托斯。一把小刀就足够完成这一步。

“喂！交给你了！”

卡菈莉娅重重落地，她已经没有体力在空中调整落地姿势，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恐怕是骨折了。

然而下一刻，错位的骨头自己回复到正确的位置，断口处的裂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了。

“哼，睁大眼睛看好了，用心去记住人类与我的差距，臣服在我的伟大之下吧！”

卡菈莉娅伸出手，触及了在她面前不存在的镜子。

她的手就像穿透了悬停在空中的水面，在波纹扰乱视线的瞬间，镜中的手捉住了她。

与卡菈莉娅一模一样的卡菈莉娅轻轻用力，两个人同时穿越了镜面。一瞬间温暖包裹了卡菈莉娅，因为战斗而升温的身体快速而平稳地降温，身上的诸多伤口也在逐渐复原。

“哦，差点忘记了。”镜子外的卡菈莉娅又伸过手，拿走了那把山铜短刀，“我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复活，所以借用一分钟后的你的身体啦，我尽量不弄坏，你就好好看着吧。”

“喂！这种事麻烦事先告诉我！”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弄坏了也只要把两分钟后的你拿过来代替就行了。”魔女之夜关闭了镜面，不管卡菈莉娅怎么触碰都不会再产生水波。

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寒冷的冬季，缩在温暖的火炉旁，无所事事地看着狭窄窗外的飞雪。

想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哦哦，这就是人类的身体，意外地还不错耶，我中意了，以后就用这个身体了。啊不过胸部还是小了一些……嗯，总觉得缺了点手感疼疼疼！”

为了组织没有礼貌的家伙像变态一样对自己的身体毛手毛脚，卡菈莉娅狠狠地咬在自己的虎口。

既然两边的身体只有一分钟的时差，那这份疼痛也确实能传送过去吧。

格蕾塔还在号哭着，仿佛变回了刚从地下实验室逃出来学会逃命的小女孩。虽然相比之下十分弱小，但她仍然纠缠得格雷托斯有些烦躁。

他们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格雷托斯有着绝对的优势，但是格蕾塔就像死死捉着玩具的死小孩，不管大人怎么打骂就是不松手。

魔女之夜举起双手，在雪地上走起平衡木，留下了一条笔直的脚印。她的心情很好，忍不住哼起轻盈的小曲。不属于现代的，起源于千年之前某个小小聚落的民谣。

“……你是什么东西？”格雷托斯注意到了“卡菈莉娅”的异常，他皱着眉头，支配凝成黑色的长枪，径直射了过来。

“你的好妈妈对我说话的时候可比你恭敬多了。”魔女之夜轻轻地挥动小刀。

小刀在她身前留下透明的痕迹，支配的长枪接触到这条痕迹的瞬间，就像流水撞到巨石，无比自然地分裂成两份，飞向不同的方向。

魔女之夜没有切断概念，她只是将面前的空间设置成无法通过。

她不允许通过的地方，无论是物质概念神秘意志，都无法侵犯一丝一毫。

“如果我杀了玛丽亚的小狗，你觉得祂是会生气，还是为小狗的冒犯向我道歉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格蕾塔冲击着他的意识，格雷托斯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去应对，就在视线离开魔女之夜的瞬间。

膨胀的时间覆盖了他。

时间的流速发生了改变，但格雷托斯的体感时间却没有改变，即使他的身体能够适应时间的变化，但他的意识仍然被囚禁住了。

于是在他看来，魔女之夜消失了。

他听见了纺锤转动的声音。细细的丝线交织，老旧的机械发出咿呀的杂音。

血线带着骨刺划出一片边长将近五米的区域。格雷托斯转过身，什么都没有，骨刺上也没有传来质感。

然而雪地上有脚印。之前卡菈莉娅也在雪地上战斗留下许多脚印，但是那些脚印更深而且通常只能留下半个。

而现在格雷托斯看到的脚印完整，平缓，左右脚交错着连成一条直线，不紧不慢地靠近他。

脚印又出现了一个，凭空浮现，更加接近格雷托斯。

骨刺发狂一般落下，支配横扫那片雪地。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流血，没有人死去，没有人受到攻击。

唯有耳边纺锤转动的声音逐渐急促起来，惹地格雷托斯心烦意乱。

脚印再次浮现，就在格雷托斯眼前，就在他的呼吸都可以触及的地方。

“你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