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接下来半夜无事,朱允熥一睁眼已是第二日上午,沈府奴婢送来早点,和秦舞阳跟王朗洗漱过后草草用过,决口不提昨晚上的事。
昨晚上到底是梦,还是一番真实的经历,朱允熥自己是有铺垫的,但这没法和秦舞阳跟王朗两个说,他们两个到底如何看,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表面上三人还是三人,但那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夜里,秦舞阳杀了秦舞阳跟王朗,朱允熥杀了朱允熥,王朗手上倒干净,但谁心里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要修补信任这短短的一觉醒来哪儿够。
用过早餐,奴婢引三人到湖边,沈长生和一众沈府家仆已等着那儿,湖边漂着艘只能载两人的小船。
朱允熥心里已经吐槽了一万遍,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长生冲着朱允熥拱手。
“并不是有意为之,平常这时候我也会一个人在这渠里划船,今天赶上了朱公子来,可二人同舟,不知意下如何?”
朱允熥难道说不行,也笑着冲沈长生拱手。
“敢不从命。”
两人便登船,相对坐着,一人手边一副约莫四尺长的木桨,沈长生抡动木桨,将船划离岸边。
朱允熥没划过船,有样学样地握住木桨滑动,开始还划错了,跟沈长生相反,小船一时停住不动,微微打转,沈长生提醒后他才调转方向,朝着湖中心划去。
这湖算不上多大,朱允熥目测大约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可想想这在尺土寸金的应天府里该有多豪横,居然有这么大已经突破他的想象。
湖水清澈,可见水中游鱼,但船越往湖中心划去,湖水陡然的深起来,色泽也变得幽暗发黑,像下面隐藏着个巨大的洞穴,不知通向何处。
沈长生停下了划桨,示意朱允熥也停下。
船缓缓的减速,差不多停止不动。
说是不动,还是随着湖水和风轻轻起伏漂移。
朱允熥打个寒战,水面上比岸上冷多了,更多的则是对湖水水面下幽暗的恐惧。
幽暗像个黑洞一样,随时会生出力道将船只倾覆,吸走。
他既没划过船,也不会游泳,这时候才意识到这船上几乎是个死地。
要是船翻了怎么办?他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想,但忍不住这么想,脸因恐惧而苍白。
“昨晚上睡得好吗?”
沈长生开口问,说得随意,这么近交谈,他甚至还没变声,听得出是发自真心的关切。
朱允熥一直琢磨沈长生把会面地点设在湖中一艘船上的用意为何,冀图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听对方这么问,错愕了一下。
“啊?”
“我说,昨晚上朱公子睡得还好吧?”
这回稍微多了些不耐烦,似乎也因此排除了话里有话的意思,就是一句客套话,不用想太多。
“还行,毕竟这里不是家里,我择床也择房,不大安稳,但也……还行吧。”
沈长生接着问。
“做了什么梦没有?”
这就带着明显的敌意了,朱允熥浑身一震,船身轻微的摆动了下。
“沈先生何出此言?”
沈长生淡然一笑。
“我就是好奇问问。”
朱允熥觉得这话扯淡至极,可自己因此把昨晚上的行踪说给这沈长生听?
昨晚上那也不是梦啊,或许自己的行动全被沈长生派人暗中监视,他心知肚明,所以特意问一句来乱我心神。
还是不对,他派什么人能看见我在那间屋子里大喊秦舞阳而秦舞阳立即便出现,再喊王朗,王朗也即从天而降似的出现,这在屋内怕是看不见的吧?
如果他有派人暗中监视,看见自己这一队三人和另一个朱允熥三人队狭路相逢,自相残杀了么?
被杀死的三人,尸体消失了,沈长江也掌握这个情况么?
朱允熥满肚子疑惑,欲开口而嗫嚅。
沈长生饶有兴致地看着朱允熥,也不急着开口,良久才说。
“我对锦衣卫那个官儿是死是活兴趣不大,他最好还是活着,省得换个人又想立功,我还小,不想那么快死。”
朱允熥心里啊的一声,想到这是沈长生当自己面头一回这么清楚的表态,王朗昨晚上说其实沈长生也很急,马上就应验了。今天当和昨天分开,不算是二顾的一部分,已经是第三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