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京闻还算有良心,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扯了一下,稳住她的身形。
杜窈松了口气,站定。
程京闻的手依旧紧握住她的小臂,用力。
指腹上的薄茧陷进肌肤,隔一层阴雨天的水渍,潮灼的湿与痒。
“……谢谢。”
她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肩膀。
“客气。”
程京闻松开了她的胳膊,侧身,换手掌伞。
杜窈这会儿才发现,直到上船,他也一直把伞撑在中间。
或许是无意的。
往前倾,恰好罩住她的头顶,细密的雨丝也灌进他的后颈。
杜窈盯着伞边漫下的水线。
还没开口,头顶的声音先一步:“杵在这干什么?”
伞自顾往前,似乎不再等她。
也像立刻回应她心里的胡思乱想——现在什么关系,凭什么还替她撑伞?
自作多情。
杜窈低一低眼。
捏了一下湿漉的裙摆,上面的碎花图案也有被水泡过的没精打采。
她轻抿起嘴角,跟上了程京闻。
推门进船舱,倒让杜窈有些惊讶。
布置得很舒服。两方布套的沙发,中间一方矮桌,四角摆着一些装饰用的藤编织物。
挺——温馨的感觉。
还在四下张望,被凭空一条毛巾罩住脑袋。
杜窈被吓一跳。
一把撩开,“程京——”
要算账的话还没说,视线往外一探,便都止在了喉头,轻轻咽了回去。
程京闻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半湿的西装外套。露出底下一件白色衬衫,也碰了水,肌肉线条隐约。
并不贲张。
但在紧绷的衣褶底下,呈现一种极度内敛的力量感。很优越。
“干什么?”
他若有所觉得回头。
杜窈急急把头一歪,半幅毛巾耷下,遮住她有些心虚的神色。
“没什么。”
她草草地捂干发尾。
刚要扔开毛巾,听见对面的人说:“过来。”
看过去,不知道程京闻什么时候摆的暖风机,嗡嗡地往外吹热风。
半湿不干的衣服贴在身上。
杜窈犹豫一会,“不用。”
“没问你的意见,”程京闻狭长的眼角瞥她,“衣服上的水滴我沙发上了,不坐过来吹干就站着。”
杜窈一口气没喘上来。
鞋跟踩地的声音砰砰响,很不情愿的模样,坐到他身边。
没好气,“真是对不起。”
程京闻平淡地答:“没关系。”
-
天边放晴得很突然。
还是灰沉沉的天,但不再飘雨。密布的厚云里几道刺眼的白光,衬得空气依旧发闷。
雨还未下尽。
杜窈便趁这时间,抱着平板去外头拍照画画,当收集素材。
推开门。
一股咸潮的风灌进来,裹挟几声海水翻滚的澎湃,鸥鸟模糊的鸣叫。
杜窈站在甲板上速涂。
动笔很快,几分钟一张小图。什么都画,山海楼云,目光所及一切。
视角方向也在不断地变换。
转了一圈,兜兜绕绕回船舱,窄窄一方玻璃窗户上。
程京闻背身在打电话。
有些懒散地靠着,空出来一只胳膊搭在窗台上,指尖夹一根未燃的烟。
杜窈盯着他发了会呆。
直到程京闻挂掉电话,若有所觉地转头。才回神,背过去看海。
身后半晌传来推门声和脚步声。
杜窈赶忙低下头去假装画画。
垂眼,目光一触到屏幕便怔愣住了——
上面多了一副画。
半侧身的男人。
角度问题,胸膛与腹肌是引人遐想的虚笔触,线条很淡。着重去画男人的手,五指修长,佩素银环戒指的无名指轻轻搭在中指上,夹一根烟。
身上衬衫不是穿,是披。
左边缘是火烧过似的不规则焦痕,右边规整如新。破损与新生,很具视觉表现力的对比。
假使是这样,杜窈还能理直气壮说是一张服装设计图稿。只是不太正经。
偏偏最要命的——
杜窈往喉结上下意识点了一颗小痣。
一个习惯。
以前她画程京闻的习惯。
真是害死人。
杜窈赶忙收起笔,要去点删除。还没来得及动手,平板就被人从怀里抽走。
“哎……”
杜窈心跳空了一拍。
程京闻看了一眼她鬼鬼祟祟藏的画。
表情倒没有变化。沉吟半晌,咬字很有种讳莫如深的意思:“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