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护士闻声赶来,见亦文静已经醒了,连忙帮她下了氧气管:“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亦文静摇摇头,用嘶哑的声音问护士:“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倒了一个纸杯的水,用棉签蘸湿,给她涂嘴唇:“你刚做完手术呢。别担心,胳膊、眼睛和鼻梁都保住了,明天你就能下床。”
然而亦文静一听到“手术”两个字就慌了:“医药费……”
护士笑着摆摆手:“孔总监已经帮你交了,你安心养病就行。”
亦文静一愣,孔总监是个什么人物?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皮鞋撞地的“哒哒”声,紧接着,一个戴银框眼镜、穿白大褂、梳背头的男人来到病房门口。
护士看见来人,微微欠身:“总监好。”
孔圣点点头,推了一下眼镜:“你去忙吧,我跟这丫头说两句话。”
护士连忙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孔圣和亦文静。
“是你……”亦文静立马认出了这张脸,是跟兰萨一起来救她的医生。
孔圣冷漠地看着她,双手插兜,慢慢地走到她床前,冷冰冰地开口:“亦文静,你知道你差点犯法了吗?”
亦文静被这幅跟冰窟一般的眼神吓到,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孔圣俯视着病床上的亦文静,眼神的感觉说不明白,整个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叫亦文静看了心惊胆战。
“不,应该说是已经犯法了,但是兰萨把你拽回来了。”孔圣说话时还带着恨意皱了下眉头,“你该庆幸那50万还没有存进你的账户,而是被警方查封。”
“什么?!”亦文静当即瞪大双眼,“这是我妈的医药费!你们居然没收了?!”
“亦文静,你是想坐牢吗?”孔圣加重语气,“50万够判你5年了,你就算进去了资金照样会被冻结,还没搞清楚状况?”
“那是我妈的救命钱啊!”亦文静躺不住了,用左胳膊把身体堪堪撑起,半坐起来与孔圣对视,“我妈会死的!这样还不如让我进局子……”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亦文静脸上,亦文静的脸偏到一边,想要嚷嚷的话全部被孔圣打没了。
“冷静一点,你太吵了。我不是兰萨,不会跟你讲道理。”
孔圣始终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神一直冰冷得可怕:“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亦文静的下巴开始打颤,她缓缓把头转过来,惊恐地点了点头。
孔圣见亦文静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手便重新放回衣兜里:“告诉我,你打地下拳的时候考虑过后果吗?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吗?”
“考虑过,知道。”亦文静低下头,音量小了很多。
“那为什么还要打,你是怎么想的?”
“我打算凑够明年的手术费。”亦文静谈及这个话题,被戳中心窝子,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想着,至少撑过明年八月,明年八月一过,手术和化疗就都做完了。就算那时候再被查,我进去也无所谓……”
孔圣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就是说你从没考虑过你的前途对吗?”
亦文静身躯一抖,头埋得更低了:“没有。”
“那么从现在起你要考虑了。”
亦文静一愣,而后鼓起勇气,缓缓抬头,看着孔圣:“什么意思?”
孔圣面无表情道:“我看过了,你母亲的病归属于基因病变,放在全宇宙都是稀有病例,所以把你母亲移交到了星际医疗科研院,在接受治疗的同时配合科研院做抗体实验。”
亦文静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她大概知道孔圣这是什么意思。
“我先声明,抗体实验不是什么反.人.道地下实验,是科研院研制病毒血清给你母亲注入,观察病毒的存活率来改进配方,没有性命危险。”孔圣说,“而且当终版血清研制出来后,第一批血清会给你的母亲。”
亦文静听完孔圣这番话,张张嘴,半晌才蹦出四个字:“那医药费……”
“全免。”
“……”
亦文静呆滞住了。
她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摆脱医药费的折磨,甚至做好了死在擂台上的准备……
然而孔圣直接帮她卸了所有枷锁,给了她一条新的生命。
不用再□□拳,不用每天疼得要死,也不用在冷飕飕的深夜里拖着来路不明的巨款一瘸一拐地回家……
“我……”亦文静喉头哽咽,孔圣在她眼里已经模糊不清。
孔圣无悲无喜地看着她,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也不打算跟亦文静煽情:“不得不说,那个亚辉真的很会洗.钱,除了被抓包的50万现金,其他账本找不出任何漏洞,就是知道他有问题也找不到证据,你该庆幸牵扯不到以前的赃款。”
“那我要判几年?”亦文静已经坦然了,只要母亲的医药费有着落,她就是判无期也认了。
孔圣冷淡回答:“暂时不判。”
亦文静呼吸一滞,这又是什么意思?
“出于人道考虑再综合你的家庭背景和,我们打算帮你争取缓刑。”孔圣说,“医疗部干部和启明星学院的校长会写联名书上交法院,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不过缓刑基本没跑。”
亦文静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自己不用坐牢?!
“以后不要再干违法的事,做回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好好读书,毕业。就这么多,我走了。”
孔圣说完,立马转身离开。
亦文静连忙叫住他:“等等!”
孔圣回头,皱了皱眉头:“我很忙。”
亦文静动了动喉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进监狱。”孔圣依旧不冷不热,“但是兰萨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帮一次。”
“……谢谢。”
“别谢我,差点为你丢命的是兰萨。”孔圣扭过头,准备离开,“你的医药费也是从兰萨卡里扣的,从头到尾是她在帮你,不要搞错感恩对象。”
孔圣扬长而去,亦文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躺回病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这颗心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活力,就好像真的被赋予了新生命一样。
“兰萨……”
亦文静不自觉地在嘴里念叨这个名字。
她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堆棉花里,四肢使不上劲,眼角酸涩,鼻尖也难受。
不用担心母亲的医药费,不用拼命打擂台,还可以回去读书,早就不敢想的事一件件摆在她眼前,表明她可以回归生活的正轨。
好久好久没这么安心过了,安心得想哭。
亦文静再也忍不住,左手揉了一把眼睛,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打湿枕头。
压抑的抽泣在病房里回荡,是她抛弃过去的标志。
兰萨,兰萨……
救我一命的人。
让我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