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年与宋长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将宋桃儿挡在了身后。
余下的几个汉子向着宋家父子横眉怒目,领头的当即骂道:“不知死活的乡下村汉,竟敢欺凌我家小姐?!我家老爷可是镇子上的千户,军里朝里那可都是有人的,竟还敢和我家小姐争,好不好就将你们一家都发了充军去!”
宋长安听了这话,正要反唇相讥,却忽听得身后自家妹子那甜糯的嗓音淡淡的飘来:“如这位大哥所言,罗家姐姐在外所作所为,千户老爷是知情的了。”
此言一落,宋长安也当即明白过来,冷笑道:“这便是罗千户府里的门风家教了,也难怪罗家小姐未婚之身,便敢同男子出双入对,毫无顾忌。这样大胆子的姑娘,我们乡下人可从没见过。”
围观众人听了这兄妹两人的言语,不由皆嗤笑出声:“罗家小姐这做派,自然是罗千户惯出来的。今儿倒是新鲜了,罗家父女两个转着圈出来丢人。”
这几个粗汉都是罗家的家仆,耳听得众人如此议论,方才知晓事情竟已坏到这个地步,自己失言又给老爷闯了祸,一时恼羞成怒,纷纷拔出拳头,就要揪着宋家父子厮打。
这些人倒也并非多在乎自家小姐的名声,只是小姐吃了这样大的亏,倘或不讨回些面子,怕是回去不能和老爷交代。
宋大年早年混迹行伍,是上过沙场出生入死的人,如今上了年纪,但身手依旧灵活,自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宋长安自小跟着父亲学了些擒拿短打的本事,亦有武艺在身。
这爷俩三拳两脚,便将罗家这一干家仆打倒在地,只是自家摊子也给砸了个稀碎。
眼看场面又将混乱,便听得一人大叫:“快都住手,天子脚下,当街斗殴,还有没有王法?!”
众人一起望去,只见本地县令老爷带了几个衙役,气喘吁吁的赶来。
宋家父子对看了一眼,暗道:哪个多事的去报了官?
这逸阳镇不过是个镇子,按本朝律制,本无府衙。但因其紧邻京城,又是四通八达的枢纽所在,为控制起见,朝廷便也设置了府衙。
罗家人正被打的七荤八素,猛然见本地县令到了,如看见了救命稻草,忙指着宋家人大声道:“县令老爷,这两个凶徒竟在您老人家治下生事,欺凌我家小姐,还揪着小的们厮打,分明是不将您老人家放在眼里。这等恶徒不重重惩治,那可当真是没有王法了!”喊罢,又向宋家父子得意洋洋道:“待会儿你们就晓得了,到底是你们的拳头硬,还是衙门里的夹棍硬!”
罗家人很是自信,县令老爷必定会将这宋家父女三人押到衙门,痛打几十大板与他家小姐出气。如此一来,他们也好回去交差了。
毕竟,这县令同他们家老爷可是一起喝花酒、一起嫖过宿的拜把子弟兄啊!
县令腆着肚子气咻咻跑上前来,顾不得擦额上的汗滴,指着罗家人喝道:“将这伙人拿了,押到府衙去听候发落!”
跟随而来的差役们齐齐答应一声,上前便将罗家这起家仆摁在地下,当场便上了枷锁。
这起人被摁在地下,兀自挣扎不休,又满心惊诧,那领头的甚而嚷起来:“县令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忘了去岁年底,我家老爷还打发小的送了两口猪、二百两银子到您府上去么?”
那县令脸憋得通红,上前朝那人腰上踹了一记:“光天化日,满口的胡言乱语,本官岂会贪图你家那点点财物!”说着,又向着宋家父子拱了拱手,陪笑道:“二位,这等凶徒竟然贵摊子上打砸闹事,当真顽劣不堪。两位放心,本官必定将他们按律处置。贵店的一应损失,本官必定令他们照价赔偿!”
宋大年老于世故,听出这县令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再追究下去,虽则他也纳闷这县令老爷怎会突然对着自己这个乡下人恭敬,但生意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也不想让女儿到公堂上去抛头露面。
当下,宋大年向那县令客套了两句,就要收摊回村。
那县令一面吆喝着差役将罗家的家仆押解至府衙,一面又喝令余下的几个差人帮着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拾掇了,装上车子。
众人眼望此景,不由皆诧异莫名,纷纷议论,这户人家到底什么来路,不单不畏惧罗家人,连县令老爷都毕恭毕敬的。
宋家父子亦是满头雾水,他们在城中可并没这样大的人情脸面,就说旧年和国公府有些交情,但打从老国公爷不管事后,也没什么往来了。宋大年不是个喜爱趋炎附势的性子,也极少跟人说起这些往年旧事。
只有县令本人,一面装模作样,一面偷眼睨着宋桃儿,看她虽一身乡下打扮,但那亭亭玉立、身姿袅娜的秀色,当真是不输城里的闺秀小姐们,心里便暗自琢磨道:那位爷怕是山珍海味吃絮烦了,是想尝尝这乡下风味儿了。这小妮子那小模样是真讨人喜欢,以往怎么没留意?若早一步看到,抬回家做房姨太太也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