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停风雪,宜外出,宜远游。
苏知玺端坐在书桌前写字,松童半跪在他身前,仔细讲着今日外头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傅九襄抽了李燃三马鞭之后,苏知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见主子心情好,松童也忍不住多嘴道:“奴才瞧着那定北王真是个性情中人,定北王同那北疆来的騪粟都尉关系很好吧,要不然没这个魄力敢在宫门口就为都尉大人出气。”
苏知玺摇头,“非也。”
松童不解。
苏知玺写的有些累了,他放下手中的紫毫笔,轻轻揉着手腕,“据我所知,薄守义刁钻圆滑,擅长钻营,傅九乃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怎可能与这种蝇营狗苟的官员为伍?”
“那定北王为何……还要在宫门口殴打李燃?”
“他不是为了薄守义抽李燃,他是为了北疆。”苏知玺淡淡道。
或许朝堂中许多人都会猜测傅九襄是否是因为同薄守义关系亲厚,才同李燃大打出手,但苏知玺确实一阵见血就看明白了傅九襄心中所想。
苏知玺望着窗外挂在屋檐的冰柱,又道:“薄守义进烛都,对傅九襄来说,未必是好事。”
松童瞳孔一震。
朝堂中的事情松童打听不到,他虽然不知道苏知玺说的是真是假,但主子未曾出府就能猜到这个结论,实在是九曲玲珑心。
外人或许只知苏家公子容貌无双,但松童从小伺候苏知玺,最是清楚他家公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满腹才情。
苏知玺十岁能裁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沁鬼神。
只不过,他的身份注定他只能成为相府养出来的一只金丝雀,戴着细细的镣铐,被困在相府的温柔乡中,成为苏家那金枝玉叶的大公子。
今日的朝会足足开了三个时辰,散朝后年迈的大人控制不住的腿脚发软。
朝堂上薄守义对傅九襄控诉连连,官员们或提出严惩傅九襄,或严明证据不足应当调查后再来定罪,一时间各方声音层出不穷。
丞相一反常态,始终保持沉默,李孟因着李燃一事,只想着如何将此事搅和的更乱,三公尚且不能齐心,更别说下头的官员了。
最后还是顺帝一锤定音,直言薄守义所言有待商榷,傅九襄禁闭于王府,过后再议。
此话一出,百官都懂了。
一句过后再议,已是告诉众人无论傅九襄有何罪过,此事都翻篇了,不要再提。
下朝后,先行一步出宫的文官各自感慨,定北王果然倍受陛下宠爱,在北疆犯了如此大的罪过,只要在高堂镜前跪一夜就好了。
没掺和到这其中的官员在心里头庆幸,没在这场风波中惹恼了傅九襄而在北疆一案中弹劾得最起劲的文官欲哭无泪,如今傅九襄被罚禁闭,日后他若是缓过来,他们这批文官首当其冲撞在了这位祖宗面前。
谁家欢喜谁家忧。
这边李燃跪在金銮殿前,来往众人皆鄙夷的望着他。
平日里李燃仗着他老子是太尉,没少在人前作威作福,今日一朝落马,一时间成了众人的笑柄。
其实他喝酒误事,可大可小。
再加上薄守义是个会来事的,此趟进都,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将傅九襄拉下马,其余人能不结仇就不结仇,早在散朝后他就找到了李孟,给了李孟台阶下。
“太尉大人,昨夜是微臣不守规矩,竟然在宵禁过后要求进都,给郎中令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
“薄大人说的哪里话,是我那儿子不成器,耽误了薄大人的要事!”
两人一番寒暄,李孟心中大石落地,连这当事人都不在意了,再加上顺帝如今被北疆扰的烦忧,李燃犯的错大可往轮值当夜喝酒误事上推,罪不至死。
想到此,他更是看薄守义顺眼,觉得此人很是机灵。
他随口提了一句,“陛下爱重定北王,今日你弹劾他,恐会不顺,你……可有后手?”
薄守义一阵苦笑,他已是冒死进都,北疆军粮是有问题,但那败坏腐烂的军粮,却是的确与傅九襄无关!
他进都,一半是为了想在烛都挣一份前程,剩下的一半,却是因为他在北疆,早已没了容身之地!
在那批坏了的粮食送到傅九襄军营中时,薄守义在傅九襄心中,就早已定下了死期。
从傅九襄连夜进都,薄守义没有将他拦下来开始,他就成了那批人手中的弃子。
薄守义失魂落魄地走在烛都皇城中,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在金銮殿外头听到的讥笑,那群官员在他弹劾傅九襄时喊得声嘶力竭,一听到顺帝说容后再议便立马偃息旗鼓,转头就来抨击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进都状告定北王。
证据,律法,公正,那群文官道貌盎然,文质彬彬的皮囊下都是不可见人的黑心烂肺。
何为天理公正?薄守义放声大笑。
薄守义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