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雪落的早,众人还想着会是个太平年,谁承想,自从入冬后,这天就没晴过,朝堂就没安稳过。
北疆兵败就像是惊天霹雳,给烛都拿着俸禄的官员当头一棒。
还未上朝,北疆的騪粟都尉在烛都外站了一夜的消息就飞进了各位朝臣的府邸中。
苏郎仪听到幕僚报上来的消息时,难得变了脸色,“北疆来人了,昨夜难道没人通报陛下?”
“回禀丞相,昨夜宫中轮值的郎中令是李燃,其下的侍郎找过李燃,但被他骂回来了,因此北疆的騪粟都尉才无人理会,守城的将领没有旨意无法开城门,今早郎中令换班,宫中才来了人将薄守义迎进都城,带去了悬泉置安置,等候陛下召见。”
苏郎仪皱眉,“李孟呢?他儿子做出这种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尉难辞其咎!”
“太尉一早就去将李郎中令抓回府中去了,估摸着正打算带郎中令进宫请罪。”
“知道了,你下去吧,对了,”苏郎仪顿了顿,想了片刻,摇头:“无事了。”
他本想将覃隽叫过来,但想到他今日休沐,静坐片刻后,苏郎仪便准备进宫。
在出府前,他路过了苏知玺的院子,见院门紧闭,便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侍从:“公子今儿没去给大夫人请安?”
侍从躬身,轻声道:“公子昨日从宫中回来时便身子不适,大夫人这几日免了公子的晨昏定省。”
“既然公子身子不适,吩咐下去让府中下人无事勿叨扰公子。”
苏郎仪急着入宫,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留下的侍从望着苏知玺的院子叹了口气。
他是伺候丞相的老人了,丞相一心都扑在朝政上,尽管老来得子,但却对这位打娘胎中出来的儿子很是冷漠,大夫人呢,常伴青灯古佛,别说对儿子了,对府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
丞相府的人早年很是困惑,主子和主母为何对这唯一的公子如此淡漠疏离,但一年年过去了,大公子年岁渐长,丞相和大夫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冷淡,大公子性子也是凉薄清冷,这一家子,相处的竟是比陌生人还要克制有利。
渐渐地,府中诸人也就习惯了。
大公子身子不好,一年有半年都在喝药,平日无事便呆在自个儿院子中闭门不出。
丞相府的人不是不知道外头都在传苏家大公子清贵好似谪仙,但那九天之上的仙人哪儿是那么好当的,外人看他锦绣华衣,花团锦簇,可谁知道那谪仙一般的大公子,却是真真正正的孤寡者,父不慈母不爱,冷冷清清孤孤零零。
“咳咳咳……”
“大公子,昨儿的药您都没喝,今儿早上熬的药您要是再不喝,您这病怎么好的起来!”松童跪在地上,一旁的案几上放置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苏知玺半靠在床榻上,身上披着狐裘,因着病气面色格外苍白,双唇血色全无,他厌恶地摇头,“端远些,闻到这味我就犯恶心。”
“公子,您喝了就不犯恶心了,您要是不喝,奴才就跪在床边不起了,公子……”松童神情固执,“公子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苏知玺清楚,他这病只是昨日冻出来的,不碍事,这药实在是苦,喝下去连带着心甘肺腑都苦的不像话,他厌极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苦意。
“外头可有什么消息?我病着不方便出去,北疆可有新的消息?”苏知玺转移着话头。
松童也劝不过苏知玺喝药,他将药碗收了起来,温在小火炉上,“昨夜里您烧着,奴才就没出府打探消息,晚些时候奴才出去一趟,公子您安生躺着才是,身子是自个儿的,您要爱护自己才行。”
松童和比苏知玺大上两岁,两人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相依为命了这十多年,苏知玺在相府日子过得艰难,这十多年来,也就松童一心一意侍奉他。
“我知晓,我病了,左右也没人心疼,我若是都不心疼自个儿了,那我还不如一头吊死在庙里去,求佛祖保佑下辈子投胎托生个好人家。”苏知玺把玩着腕子上那一串小叶紫檀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呸!公子您又说糊涂话了。”
松童伺候苏知玺用了早饭,又给他从书房中找了好些古书来,这才离府。
屋外天朗气清,苏知玺披着狐裘踱步出了内室,屋内炭火烧的他头昏脑涨,在吹了会冷风后,这才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踱步去了书房,拿出纸笔慢慢写着什么。
就见纸上逐渐出现了北疆、兵败、傅九襄、相党几字。
苏知玺的字与他清冷的气质截然相反,他习的是草书,疏狂潦草不羁狂傲,力道之大好似能戳烂白纸,气势之磅礴宛若恢弘山川浩荡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