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远远望去天幕宛若被泼上了一层浓厚的黑墨,伸手不见五指,依稀星光照耀在雪地中,微光更是衬得夜色格外寂寥。
守城的官兵靠在城墙上打盹,宵禁已过,烛都城中早已没了走动的百姓,偶听几声凄厉的寒鸦在城外哀鸣,已是这无边夜色下唯一的声响。
“哎,你们瞧,远处是不是有人影?”城门上的守将揉着眼睛,把一旁打盹的几人都给喊醒了。
“你眼花了吧,大晚上哪儿来的人影?鬼影还差不多!”
两位城门守将趴在城墙上,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一人猛地拍了身边人一巴掌,“小子一惊一乍的,再乱说话老子把你从城墙上踹下去喂狗。”
“哎,大哥,真有人!”说话人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嘀嘀咕咕半天,但城门口静的不像话,就连风声都停了,他想起白天里军营中伙夫开的玩笑话,说是北疆死太多人啦,游魂都往烛都飘了。
越想越毛骨悚然,嘀嗒的马蹄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真的……真的有人!”最先说话的守将一声惊呼。
“北疆騪粟都尉薄守义回都求见陛下!北疆騪粟都尉薄守义回都求见陛下!”来人骑着黑马,肩头挂着风雪,仰头高呼,语气急切激烈。
“北疆来人了!”
“快,去皇城通报郎中令!”
守将方冀朝着城门下方高喊:“都尉大人可有通关文书?宵禁已过,下官无旨不得开城门,还请都尉大人赎罪!”
薄守义年逾三十,体力耐力比不过傅九襄,早在傅九襄带着亲信骑马入都时他就得到了消息,快马加鞭跟着傅九襄回都,但还是晚了一步。
“下官仓促回都,并未从地方官府领进都文书,还请大人回禀陛下,下官有事上奏,事关北疆兵败一案,兹事体大还望大人通融。”
“来,喝!今儿下了一天雪,不喝壶热酒怎的行!”
“稚安,今夜你不是轮值?怎的还偷溜出来和哥几个喝花酒,小心被你老子逮住了又被罚跪祠堂,哈哈哈。”
李燃猛地灌了半壶酒,擦拭嘴角,挥手,“嗨,宫里头有人轮值,老子手底下有的是人,这冷冰冰的天才不杵在宫门口挨冻。”
今夜这场酒席摆在李燃的别院中,来的都是他平日在勾栏瓦舍中厮混的狐朋狗友,眼下三两黄汤下肚,个个都找不着南北,挨着李燃就是一通吹捧。
李燃是太尉李孟的嫡次子,是李家最不成器的儿子,仗着祖上的荫蔽在宫中领了个郎中令,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一众都城公子哥打马逛花街,喝酒戏人间。
“主子,宫里头来人了。”李燃的贴身小厮匆匆贴在他耳边耳语。
李燃喝上头了,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宫里来什么人啊?吵吵吵!是陛下的旨意不成?不是陛下的旨意就给老子滚!”
“主子,是北疆,北疆来人了,要进宫呢。今儿个您轮值,这具体是个什么章程还等问了您才行。”
“问个屁!老子在喝酒,天王老子要进宫都给我靠边站,北疆来人?北疆能来什么人啊!那北疆都成烛都的笑话了,北疆的人也好意思回来!”李燃打了个酒嗝,“不见,哪儿凉快让他哪儿待着去!”
李燃摇头晃脑地又给空酒杯倒满酒,吆喝道:“喝啊,看不起我还是怎么?都给我喝!”
谁也没料到今夜北疆会来人,按理说,席面上的但凡有一个靠谱稳重一点的人,也会规劝着李燃回宫,只是和李燃厮混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原本还有人心中忐忑,但一听李燃吆喝,立马三魂没了七魄,一颗心都扑到了酒坛子中去,哪儿还管北疆来人等着进宫一事,反正,郎中令是李燃又不是他们,真出了事,那把火也烧不到他们身上来。
席面上甚至还有人主动道:“稚安,扬州馆的头牌依依姑娘家就在咱们前头街上,若是能将依依姑娘请过来喝上一杯暖酒,那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李燃轻笑,踹了那人一脚,“就你小子会来事,下流。”
“嘿嘿嘿……”席中传来阵阵笑声。
“把人请来可以,就说我的吩咐,让她过来给大家伙唱个小曲,不过,”李燃眯着眼睛,双脚瘫在地上,整个人因为醉酒骨头都软了,一副淫靡模样,“我前几日可是花了一千两点了依依的牌子,你们手脚都给我干净点,别扰了她。”
都是妓子,李燃不过是心血来潮着了柳依依的美色,在场的都是人精,各个心思都通透得很,巴巴笑道:“稚安你的人,哥几个怎可能对依依姑娘无礼,不过是想请依依姑娘过来小坐片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