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离和石迄到达京城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儿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两人就吃了点硬饼子总算到了京城。 石迄手中的盘缠不是很多,住店啥的有点奢侈了。他灵机一动,带着楚将离找到一个糕点铺子。店主是一位孤寡老太太。 “林奶奶!”石迄亲热的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这是我小表妹,跟我一起入京寻亲,手里盘缠不多,能不能住在林奶奶您这儿?房租您老少收点,我给您打下手抵钱可好?” 老太太揉了揉腰勉强站起来,露出慈祥的微笑捏了捏石迄的肩膀说:“你这孩子,跟奶奶客气什么。你俩住着吧,跟奶奶做个伴,不好收你们钱的。” 石迄笑嘻嘻地说:“那哪儿成。那我帮你扛面好了!”又转头对楚将离说了句:“这位林奶奶手艺可好,你爱吃的山楂糕就是我从这儿买回去的。林奶奶还老给你饶几个芝麻团子呢!” 楚将离对林奶奶温和地笑了起来,清瘦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林奶奶的糕点着实好吃,果然奶奶跟我想象中一样和蔼可亲。” 林奶奶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拉住楚将离的手带进了里屋。 “丫头,别嫌弃奶奶这儿小,多住几日找到你家亲戚再说!奶奶不愁你俩一口吃的。”林奶奶看着楚将离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砸了咂嘴说:“你这闺女咋这么好看咧!奶奶我稀罕坏了!” 楚将离俏皮地笑出声,甜甜地说着:“那以后您把我当您孙女好了!我家老一辈儿的都仙去的早,有奶奶一个长辈我倒是开心得紧。” 林奶奶立刻笑得合不拢嘴,爱惜地抚摸着将离白皙的手背:“我哪儿这么大福气哟,你叫声奶奶,我就很开心啦。” 楚将离跟林奶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期间林奶奶问将离所寻何人,楚将离只说了句自己也记不太清,只是幼时有个微薄印象。 没过一会儿,来了客人,林奶奶让楚将离先休息着,自己起身去招呼客人。 楚将离看林奶奶走出里屋,松了口气。 装小女孩甜蜜蜜地说话真真太累了,而老人家慈眉善目的又不好驳人家面子。再加上楚将离本来就喜欢老人和孩子这俩弱势群体,多赔点笑脸就赔点吧。 再者,总不能跟原主性格差太多。虽然她和原主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人了,但是性格上多少还是比原主冷了些。为了不让石迄看出端倪,该笑得甜点还是得甜。 石迄给林奶奶去买面粉了,楚将离嗅着满屋的糕点香气,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正想着,林奶奶一挑门帘,端进来一盘枣糕。 “丫头快吃,奶奶没做饭呐,你先吃点糕点。这水是新烧的,就着水吃别噎着。” “奶奶您太好啦!”楚将离露出灿烂的笑容,恨不得笑成一朵向日葵。 几块枣糕下肚,楚将离感觉自己算是活过来了。枣糕在嘴中留下了浓郁的枣子气息令人回味无穷。 楚将离梳洗打扮了一下后,觉得应该出去走走。京城来都来了,不逛逛怎么对得起这两日的颠簸。 “林奶奶!我上街转转哦!一会儿就回来!石头哥回来了跟他说声莫要着急,我会回铺子的!”楚将离冲林奶奶喊了句便跑了出去。 “哎哟丫头莫要跑,避着点马车哟!”身后传来了林奶奶焦急的呼喊... 楚将离想了想,先去了趟药铺。 临出发前,她往实验室空间里扔了筐草药。其中还有那朵她差点拿命换来的山参,约摸着能换点钱。 进去后,楚将离倒是没急着找掌柜的,而是跟门口几个干草药贩子的老大爷打听了几下常见的药材价格。约莫是楚将离这张脸太可爱又人畜无害了,老大爷们恨不得把毕生所知药价给报了遍。 “谢谢各位伯伯啦!我初来乍到没想到能遇到伯伯你们这群贵人。来吃点枣糕,我家奶奶新做哒!”楚将离立刻借花献佛地掏出包裹里的点心。 几个老大爷顿时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楚将离把身上的草药加山参合计了一下,估计也就能卖个五两银子。那山参是挺值钱的,难怪原主铤而走险。 五两银子,不多不少。够她和石迄过上一阵子。 然而楚将离想了下,决定把这张脸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她先是用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打动了店里的二掌柜,把山参鉴定得高档点,继而旁敲侧击地告诉大掌柜的,自己父母双亡和大哥相依为命,为了根山参差点命丧黄泉。 掌柜得听完泪水涟涟,本想把楚将离留下当学徒,楚将离却一想,自己楚家那边还是个烂摊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大药铺里头当学徒,万一撞上了楚家的人连累了掌柜的就过意不去了,只得以已经在糕点铺打工为由拒绝了掌柜的。 最后,楚将离拿着十两银子,离开了药铺。 “唉,“楚将离叹了口气:“脸啊脸,你只值五两银子了你造么....” 楚将离把银子扔进了空间,省得被贼人惦记上。想了想,她跑进胡同里,把长发挽了起来,梳了个男式发髻,又从墙上摸了把灰涂在脸上。 虽然这张脸就值五两,但是这落单的小女孩被人贩子惦记上就不好了。尽管人贩子到她手里估计是被卖的那个,但是京城里头天子眼皮底下总不好打打杀杀。 楚将离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要不是怕扰了京城太平,她真想今晚就回楚家先药死几个人再说。 楚将离走了一小会儿,径直来到一间茶楼。 打听消息,熟悉民情,非茶楼莫属。 楚将离要了壶最便宜的清茶,并腆着脸拿了碟免费的花生米,顶着店小二的白眼,若无其事地咂起茶来。耳朵,却竖得直直得,听着周围的消息。 周围的声音是又杂又多,一群老少爷们喝点茶跟喝了酒似的,嘴开始跟棉裤腰一样松了起来。从隔壁王麻子娶了小20岁的小媳妇,到谁家老太50岁生子,再到谁谁家店里入了贼,谁谁家酒里掺了水.... 楚将离听得脑门疼。她的听觉本来就异于常人,记忆力也是出奇得好,好到过目不忘。问题是她这脑子有限啊,这有的没的哪儿有句有用的。 就在楚将离正打算把最后一粒花生米扔嘴里,拍屁股走人,忽然听见隔壁桌一群公子哥中,一个衣着考究的肥头大耳的公子哥说了句 “哎,你说,朔王爷是不是真完了?” 楚将离眉毛一挑,朔王,这人她有印象。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只知道是个王爷,来过将军府,自家老爹挺喜欢这位王爷,夸了好几句:“天生的将才。”啊啥的。 嗯,这得关心一下,老爹本来就没几个朋友,这王爷能被自家老爹这么夸,估计关系不差。 “可不是完了吗!听说瘫了!从战场上被抬回京城的!腿坏了腰折了眼睛还瞎了!这都快两个月了!宫廷里的御医都确诊了,治不了了!跟废人一样一样的了!”另一个油头满面的公子哥嬉皮笑脸地应着。 “我看啊,就是活该。他天天打打杀杀的,欠下的罪孽太多了!”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公子哥接了句:“什么狗屁战神,仗着自己一直打胜仗就被称赞成神啦?还不是照样该废废,该死死。” “就是!”另一个眯眯眼的公子哥应道:”前年我表舅抢了个乡下丫头当通房丫头,那丫头家老不死的居然拦了朔王的轿子告状。你说这王爷也是吃饱了撑的,管这屁事儿干啥?还真就把我表舅给下了大牢!看看,遭报应了吧!哎哟可惜咯,二十出头就成瘫子啦!” “哈哈哈哈!”一时间,这桌人都开心地笑出了声来。 楚将离只觉得心中一片无明业火腾腾地升了起来。自家老爹认可的男人,被这么一群市井无赖讲究。更何况他这伤是为了保家卫国受的,这群王八蛋凭什么这么说人家。 再者,这朔王还挺正直,惩治了欺男霸女的恶人。楚将离心中又为朔王加了十分。 听着那桌公子哥跟花栗鼠一样叽喳叽喳地笑,楚将离终于磨没了耐心,暗自伸手从空间里掏了包泻药出来。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端菜的店小二,心里道了句:“对不住了!”手指一动,把手中的那枚花生米射了出去,打在店小二的膝盖上。 小二立刻觉得膝盖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菜盘子扔了一地。 不出所料,公子哥们纷纷闻声看去。楚将离轻巧起身,路过他们的时候,手快成影,把三枚泻药从壶盖的眼里抛了进去,融进了桌子上的三壶茶水里。然后她换了个桌,坐在了他们身后的空桌上,并趁人不备从隔壁桌顺了一块茶糕。 几个公子哥看了个没趣,又开始喝茶打诨,结果还没喝几口,一个二个变了神色。 “嘶,我这肚子....哎....不成了我得去上茅厕!”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站起身,排着队极速往后院跑去。 就当他们刚从门口跑到大厅中央,楚将离手里的茶糕呲溜一声扔了出去,正扔在跑最前面的公子哥脚底上。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就躺在地上。这一躺不要紧,他带倒了紧随其后的第二个人。 茶楼本就人满为患,他们是一条直线排队往前跑的,这头上俩人一倒,后面的跟多米诺牌似的唰唰全倒了下去。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店小二一看这边倒了一票人,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刻跑过来去扶。 结果还没到地方呢,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我的妈哎!这几个人这么大岁数了咋还拉裤子呢?!”一个男人一手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天老爷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顿时,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而混乱中,楚将离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怎的,从她开始搞小动作开始,她好像就感受到一缕目光盯着她。 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楚将离摇摇头,从正门径直走了出去。 嘈杂中,茶楼二楼包厢,一位白衣少年若有所思地坐在窗边,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扇子。目光随着楚将离走出去而收了回来。 少年墨发如瀑,没有挽起来,只用了一根白玉带轻地拢了一下。在他嫡仙一般的面孔上,薄唇微微上翘了一下,清冷的双眸中也带了些许笑意。 少年撩了撩衣袍,一边站起来,一边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要感谢这位少侠出手了,不然我还真忍不住血洗茶楼了呢。” “只是这少侠从哪儿来的,如此快的手法莫不是神偷?然而他又没有偷什么...”少年轻声嘀咕着:“哦,除了一块茶糕。” “残烛!”少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轻轻唤了声:“去查。” 空气中似乎若有若无地刮过一丝微风... 而此时的楚将离心里还在回想着这位素未谋面的朔王。 他与楚将军同为将,楚将离凭白对他生出了一丝怜悯。 为将者,劳累,孤傲,毕生精力守一片大好河山,却往往落得个马革裹尸,或者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这是为将者的悲哀。 而这位王爷,二十多岁,瘫了。想想都替他心酸。 “不知道我能不能治。”楚将离心里刚萌发了一个淡淡的想法,旋即又摇了摇头自嘲道:“我都顾不上自己的事儿了,还管得住别人?” 想必是原主太过善良才导致的吧?为了个素未谋面的人悲天悯人还莫名其妙地替他出了口气。这也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退步咯,退步啦!”楚将离叹口气,大步向点心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