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麓院内,新觉安静的在床上打坐。双腿盘着,两手轻搁在膝盖上。 “下去准备吧,今晚可以去试试了。”新觉背部冒起缕缕稀薄的白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姣好的容颜显得有些诡异。 “主子,是不是太早了?”叶部有些犹豫,主子的身体一直是他在调理,现下就去,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听我的就是。”新觉不想多说,他现下不能分心,语气有点急促。 “是。”叶部见他坚持,便退下去准备了。 两个时辰后,新觉慢慢睁眼,唇色暗红,眉心一点红色的印记一闪而逝,有几分妖冶。 叶部此时已经在旁边候着了,见到他睁眼,便上前去,想扶他下床。 “不用,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调息一会儿就可以了。”新觉懒懒的说着,声音透着虚弱,却很有兴致的样子,隐隐还有点兴奋。 叶部上前将手里端着的药碗拿到他面前,新觉闻到味道,撇了撇嘴,端了过去,一饮而尽。 休息片刻,伸展了两下身子,新觉朝着叶部道:“开门吧。” 叶部起身走到西边的屋子,那是一间书房,新觉跟在后面。 在书柜旁的某处按动了一下,只听见一声轻响,乌木柜慢慢转动,眼前出现了一处稍显黑暗的入口,这是一条密道。 叶部拿了一盏烛台,走入密道,在前方开路。 没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密道里一片漆黑,只叶部手里的烛台刚好照亮两人脚下的路。 往下转了两番,终于在一处停住,叶部拿着灯站在新觉身边,屋子里开阔空旷,只四面墙上嵌有八座龙头雕像,嘴里衔珠,双目圆睁,看着有些怪异。 “主子,第一次,我便只开一层机关,你千万小心。”叶部面色冷淡,眉头却皱着说道。 “嗯,你出去吧。”新觉扭了扭手腕,伸展了一番筋骨,慢悠悠的回道。 “那属下就先下去了。”叶部说完,就走向出口旁,单手食指屈指,在一块青砖石上轻扣了几下,只听得四面八方墙壁里响起“咯吱”的声音,声音未消,叶部就迅速的退了出去。 光明褪去,室内一片黑暗,刚刚出现的声音也没有了。 新觉隐在暗中,屏息凝神,左脚迈出,在前方画弧撤向左后方,两手起势,眯眼,侧耳。 室内一片静谧,无声无息,突然,新觉耳尖微动,只听得破空的细微声音传来,他立刻侧身,腰往后下压,反手撑地,在地上翻转一番,刚站起身子,又四下侧步扭身,几番下来,终于停下,双手交叉在胸前,指尖夹满银针。 将手里的银针尽数射进墙内,新觉刚想整理衣服,耳尖微动,无奈叹口气,勾勾嘴角,又是一番惊险动作。 偌大的密室,只听得衣袂翻飞,物什摩擦的声音在地下室响起…… 半个时辰后。 新觉单手撑地,双脚间夹了四支短小羽箭,嘴里衔一支,悬空的手上捏一支,顿了一瞬。 突然双腿反向一转,四支羽箭便射入了墙内,脚蹬地起身,新觉将嘴里的箭吐出,直直射入一面墙上龙头的珠孔内,只听咔嚓一声,龙头垂下。 “嘁。”新觉听见声音,眉头一挑,拍了拍手掌,整理了一番衣衫。 一个时辰后,叶部走下台阶,打开石门,用油灯照了照四周,没发现自家主子的身影,开口唤道:“主子?” 没有人回应。 叶部又大声了一些:“主子?” “我在这,别喊了,真吵。”不耐烦的声音,稍稍有些疲惫。 叶部向发声处寻去,只见新觉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一条腿支起,手随意垂着,走近了,叶部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主子,你受伤了?”叶部上前去,四下寻找新觉的伤处,发现在手臂上有几处划伤,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衣服。 “小伤,叶部你这么大年纪,别大惊小怪的了。”新觉无所谓的抬手看看,撑起身子站起来。 “……” 叶部上前将新觉的伤处迅速简单的处理了一番,便走到八座龙头处查看,果不其然,有四处都坏了,叶部嘴角抽了抽,看来恢复的不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主子的体质才能做到这样了。 “主子下次可不可以悠着点……” “怎么,叶部难道嫌麻烦了?”新觉扶着墙,慢悠悠的往前走,嗓音里疲惫中透着一丝讥诮。 “……,属下不敢。” “你把那几个玩意儿弄好,下次直接第二层。”新觉手扶着墙壁,顿了一会,背对着叶部说道。 “是……”叶部上前扶着新觉,走出了密室。 进入屋内,新觉将衣衫换下,叶部躬身细致的为他处理伤口。 “主子,此番看来,两年便是一次契机,今后,慢慢锤炼,一切便水到渠成了。”叶部低头,手下不停的说道。 “嗯,还有五年呢,真长。”新觉靠在床上,空着的手逗弄着手里的小银蛇。 “小链子好像也长大了些呢,都重了……”新觉挠挠蛇头,眉眼舒展的看着银链。 “主子这几日好好修养,这一周就称病吧。”叶部默不作声的替新觉处理好伤口,起身。 “嗯,你去武侍院知会一声。”新觉头也没抬,一副惫懒的样子,说完打了个哈欠。 这几日,只东隅一人晨起去李立身那报道,新觉这几日称病,据说是身体吃不消了。 东隅想,这就是作妖的后果,以后还是得让他多锻炼锻炼体格,强壮身子才行。 新觉休息足后,李立身安排他锻炼体格,花拳绣腿他看不上,左挑右选择了条鞭子,没几日倒还耍的有那么几分样子。 东隅此时坐在石凳上,瞧着场中舞鞭子的人,虽气势不足,倒也颇有韵质,耍得有模有样,比打花拳绣腿要有意思多了,东隅脸上表情满意,露出几分赞赏。 正看的出神,突然手臂一凉,东隅低头一看,惊喜的出声:“黑老大!” 黑蛇缓慢的爬上东隅的手臂,蛇头伸长到了东隅面前,吐了吐信子,东隅欢喜,摸了摸黑老大的头,边摸边问:“老大,你最近去哪玩了呀?院子里都没怎么见你。” 黑蛇继续吐了几次信子,蛇头躲着东隅的手,高高昂起,一如既往的傲娇。 东隅看它那样,妥协道:“好好好,你是老大,摸不得……” 黑蛇没再理会她,径直将蛇头垂下,搭在东隅手背上。 虽然看不出老大的表情,但东隅能感觉到它一定觉着这个姿势比较完美,十分舒适,就这样一动不动的。 新觉将鞭子放在一旁,走到石桌旁,就见到东隅手上的黑蛇,眸光暗了暗。 他下意识的去摸手臂,才反应过来,今日没带小链子,又把目光放在黑蛇上。 东隅见新觉看着自己手上黑蛇,一副深沉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怎么样,可爱吧?” “你不怕它?” “不怕啊,老大是有灵性的蛇,不会乱咬人的。”边说边摸了摸黑老大冰凉的蛇身。 新觉听她取的名儿,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多问,喝了口水,又看了一眼正盯着他的黑蛇,才转头趴在桌子上休息。 …… 就这样练了个把月后,总算开始步入正轨,教习御射。 东隅的剑术还要苦练,御射两样,她只需学其中的“射”便行了。 而新觉首先要学的便是拉弓射箭,李立身选了个轻便一点的短弓,让新觉每日如东隅之前一般练习,东隅便仍旧在旁练习剑术,偶尔督促新觉。 太阳西斜,残阳如血。 看着前方射箭场中别扭的身影,东隅接连叹了几口气,放下水杯,走上前去,停在新觉身后。 “干什么呢?站不稳?”东隅从后敲了敲他的脑勺。 新觉吃痛,回头白了她一眼。 “三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这弓有多重吗……” “多重?还能比我的重不成,我看你练了这么几日,还是这般没个正行的……” “……” “你瞧瞧你的手,哪是这样持弓的?师父教你的都忘了?”东隅伸出手指头点点他的手臂,毫不留情的批评。 “三姐……,你烦不烦呐。”新觉转头看她一眼,语音拉长,厌烦中好像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撒什么娇,站直了,抬头挺胸收腹,双眼平视前方。”东隅实在看不过他那样子,在他身后,单手扶了他的腰,扳了他的肩一把。 新觉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东隅的手刚离开,他便又故态复出,甚至干脆将持弓的手放了下来,就这么懒洋洋的站着,回身撇了撇嘴,看着东隅道:“三姐,手累了。” 东隅无奈,干脆上前去,停在新觉身后,侧身贴近他一点,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两手向前,握住他的手,对准远处的靶子,慢慢拉开弓弦…… “记住,这样才是正确的姿势。” 东隅身子微倾,新觉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身体随着她而动,怀抱温暖柔软,有着淡淡的清香,新觉靠着她,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刚把姿势摆好,东隅觉着怀里一重,这小子,真把自己当靠背了! 新觉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靠在了东隅怀里,末了,还偏头对着东隅,故作疲倦的说道:“三姐,我真的累了。” 东隅咬牙怒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是吧?”说完,单手掐在新觉腰间。 “……疼疼疼,别……三姐,我听你的就是了……”新觉受不了的站直了身体,这才安分了下来。 东隅见姿势摆好,便从旁边的箭筒里抽了一支出来,搭在弦上,在新觉上方说道:“记着,这样的姿势才对,保证百发百中。”说完,箭便射了出去。 一阵风过,两人瞧着前方插在柱子上的箭尾,有点尴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噗!臭丫头,学艺不精还跑来丢人现眼?”身后,李立身咳了两声,抱拳笑看着东隅。 “师傅,你能别这时候拆我台吗……”东隅放开新觉,退开两步,甩了甩手,蜜汁尴尬。 “那什么,我怎么样也比这小子摆的对吧……”东隅指指新觉,对他之前的作为甚是不屑。 新觉看着东隅,似笑非笑,不发一语,但那意味绝对是□□裸的嘲笑。东隅感觉玩不下去了,正准备溜时,李立身上前去,将她拎了回来,和新觉站在一块。 “看着,为师再示范一次,七公子年幼,就算了,丫头,说你蠢呢,有时又怪机灵的。”李立身从旁边拿过一把铁弓,持弓侧身,一脚前跨,开弓眯眼,对准靶心,箭稳稳的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师傅厉害!”东隅被损了,也习惯性的拍拍马屁。 “好好练习,别搞什么幺蛾子。” 说完对着新觉道:“七公子,你再来试试。” 日头已完全下去了,夜幕即将来临,新觉看了看天,也耽搁了这么久了,够了。 新觉照着方才李立身的样子,侧身拉弓,这一次,他身姿挺拔,竟也学了八分像,李立身在旁指点了一二,终于满意了,看着两人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七公子射箭的基本技巧已经掌握,明日就以箭练习吧。”说完才让两人下去休息。 东隅瞧着新觉,觉着这臭小子,搞不好之前都是故意的,分道扬镳之前,东隅慈善的摸了摸他的头:“七弟,好玩吗?” “三姐,说什么呢?”不解的样子。 “臭小子,回去休息吧。”说完,再和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 新觉对她这种摸小狗的姿态甚是不满,后退了几步,抓住她的手,头离开她的魔爪:“三姐,这样摸好玩吗?” “恩,挺不错啊,怎么?”东隅也故作不知的样子,这两年,她这七弟的头是越来越摸不得了,她记得以前不是还挺受用的么?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越不让她做的事,她有时越要做。 新觉听了她的话,没有再理她,转身便离开了,留东隅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这小子脾气越来越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