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密林幽静。 东隅与柳经逸一行在林中快速的穿行着,从傍晚开始进入这密林,现下天已经全黑了。 林中大半树木参天直立,遮天蔽日,偶尔几声鸦啼,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众人走出林间小路,见眼前出现一处宽阔地方,正打算落脚休整时,忽然听见周围响起“沙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非常迅速!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四周聚拢来密密麻麻的细蛇,颜色五花八门,看得人发怵。 队伍里有人开始慌乱起来,吵吵杂杂的。 “这是……,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慌什么,习武之人还怕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吗?!” “这么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别吵了,大家镇定一点。”柳经逸清朗的声音响起,冷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让众人的心安定了下来。 有大名鼎鼎的柳少主在,怕什么。 柳经逸话音刚落,只听林间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声音轻柔低沉,清透有力。 众人抬头四望,只见空地前方,高耸直立的树干分枝上坐了一个人。 人影背靠着树干坐着,一条腿支起,慢慢转过身子,横坐在了分枝上,一只手撑着树枝,低头逗弄着另一只手上缠绕的大蛇。 从下方望去,人影背着月光,看不清楚面容,只能见几缕在风中飞扬的发丝。 见到这幅景象,众人再看看围着的群蛇,有人哆哆嗦嗦的念道:“是那个人……,一定是他……” 听见声音,众人面色难看,柳经逸皱了皱眉。 “敢问阁下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柳少主,果然气度不凡,名不虚传。”懒洋洋的声音略显轻佻。 “你到底是何人?” “少主想必已经猜到了,何必再询问。” “你想要如何?”果然吗?柳经逸想到那人的传闻,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那人久久未答话,却见他手一撑,从树干上飞身而下,众人未反应过来,他便已停在人群中的一人面前。 东隅刚听见林间的笑声,便知道是他了。 三年了…… 只见他飞身而下,径直停在她面前,衣衫轻扬,纤尘不染。 来人身量修长高大,东隅只得抬头看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了点,五官俊艳,表情慵懒。 他低垂着眉眼,睫毛细长浓密,向前微微倾身,拾起她胸前的几缕长发,在指尖把玩,低沉的声音响起:“三姐,”说着懒懒抬眼看她,“别来无恙。” 东隅看着他,有些怔忪。 半晌。 “七弟。” 似是有些不满,不顾众人的目光,他突然伸手向前,揽过她的腰,往前一带。 新觉将头低下,靠近东隅耳边,慢斯条理的道:“三姐,想不想我?”未等东隅说话,他又一字一句的:“我可是,想你的很。”说完新觉慢慢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东隅抬头看着他,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听着他愈加低沉的嗓音,她的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哽住了,曾经的担忧,害怕,想念……,曾经想问的话都翻涌了上来,但她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三年,没有一点音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乖巧的七弟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前两年,她到处托人打听消息,甚至拜托了万嘉容,却依然一无所获。她设想了各种情况,做了许多假设,但后来大都被自己否决了,她也不敢往更坏的方向去想,以至于后来,她便只能告诉自己,等等吧,再等等…… 又过了一年,她想,或许她可以出去看看。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这半年以来,她总算听到了一些传闻,虽然这些传闻几乎让她不敢相信,但至少有了可能。 东隅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眼前的人也轻佻的瞧着她,没有出声,直到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东隅才反应过来。 柳经逸皱着好看的眉头,看着东隅,平常冷漠的神色有些复杂。 “三姐,这么久没见,你就对我这么冷淡?”新觉勾起嘴唇,手指还把玩着东隅柔软的长发,手下微微使劲,东隅吃疼一声,将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这个怪癖还在啊…… “那你想要我如何对你,我乖巧的七弟?”东隅按捺住翻涌的思绪,故作淡然的一字一句的回道。 听了东隅的话,新觉轻笑一声,俯身凑近,突然将她腾空抱了起来,东隅心下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被新觉抱在怀里,坐在了刚才的树枝上。 东隅小心的朝下望去,吞了吞口水,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新觉胸前的衣衫。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东隅!”柳经逸见状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急促。 东隅现下还是懵的,听见柳经逸的声音,她正想开口,就听见上方新觉的声音响起。 “柳少主,我今日到此,只是想借柳家的雪玉膏一用。”新觉坐着高高在上的样子。 “……” “少主,雪玉膏难得,不可。”柳经逸未答话,他身边的门人便开始提醒他了。 “雪玉膏是我派家传秘药,不可轻易赠与旁人,何况还是你。”柳经逸的冷峻的脸上罕见的微有些薄怒。 “喔?那少主的意思是……也不管我这三姐的死活了?” “新觉,你什么意思?”东隅冷不防的听见他刚刚的话,身子比脑子反应快,单手揪紧他胸前的衣服,瞳孔微微放大,看着他。 “看来,你那个相好对你也不怎么样嘛。”新觉任她揪着衣服,嘲笑她。 “你在胡说些什么,三年未见,你这般是对姐姐的态度?你先放我下去。”东隅刚刚心情稍稍平复,现下却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那你又想我什么态度,我的好姐姐?”新觉低头看她,声音依然轻佻。 “你先放我下去,我们再好好聊聊。”东隅揪着他的衣服,再看了眼下方,手下更使劲了点。 “听话。”新觉感受到东隅的手劲,缓慢的将她的手拿开,放到了东隅胸口处,还轻轻的拍了两下她的手背。但抱着东隅的手却故意更紧了些,耍赖一般。 “听话?!”东隅噎了一下,反了反了。当年的光景还历历在目,而现下她却受制于人,受制于她曾经以为的,她乖巧的七弟…… 东隅对现在的情况感觉有点接受不能,她瞪着他,妄想找回当年为人三姐的威信。 新觉感受到她的怒意,嘴角弯起,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俯身,脸凑近她,鼻息喷在东隅脸上。 被蒙着眼,身体的感受便突然清晰了起来,东隅感受到他覆在脸上的气息,却依然不知她这许久不见的七弟想干什么。 突然鼻息从脸上慢慢移到脖颈间,东隅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而从下面看去,在下方众人的眼中,却大概看明白了,这不是轻薄是什么? 东隅后来才知道这一晚之后,为什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传闻,而她又为什么会一夜成名了。 后来她再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确实,他也算轻薄了她吧,或者说故意羞辱? 新觉俯身靠近她的颈间,呼吸极度平稳,东隅渐渐感到不对劲,试图掰开他蒙在眼睛上的手,脑中的话也已经在嘴边徘徊了许久,东隅忍不住了,问道:“你这三年……” 她刚出声想问他“这三年去哪了?”,剩下的话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了回去,东隅只感觉到什么软软的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脖颈,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被咬了一口,她颤了一下,挥手想打他,却被他抓住手腕,压在胸前。 东隅的眼睛终于重获光明。就见新觉舔舔嘴角,嘴边有点点血丝,东隅知道,那是她的血。 “你!新觉……,你干什么?”她震惊不已,几年不见,学会咬人了? “饿了。”新觉舔舔嘴角,暗红的唇变得殷红,朝着东隅挑眉。 “……”东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胸膛起伏,气血翻腾,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 她现在心情相当复杂,万般滋味在心头说的就是这个了。 但她知道,自看见新觉的第一眼起,她却是松了口气的。不管如何,她总归是再见到人了。 “你这是新癖好?倒令我刮目相看了。”东隅想摸摸自己的脖子,臭小子,咬的狠……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新觉笑笑,眉眼艳丽。 “七弟,你神经病了?”东隅被他摆了一道,开始如往常般毒舌了。 “要我再咬一口?” “……” “我是你姐姐。” “三年了,你还是这么无耻。”新觉勾唇,缓缓一笑。 “我无耻?!你现下还要脸不?”东隅想到最近盛行的各种传闻……头疼。她这七弟如何会……当真是……,一言难尽了? 新觉听了,手背轻抚下巴,笑笑,俯身轻抚东隅被他咬伤的地方,慢斯条理的道:“三姐,这怎是不要脸呢?” “……”三年,这是一把什么妖刀,她乖巧的七弟呢……?歪了歪了。觉着实在不能再跟他对话下去,东隅干脆盯着他不说话了。 下方,柳经逸一直看着上方的情景,见他如此行径,手背上青筋浮现,半晌才道:“没想到你竟然用这种卑劣无耻的手段。”柳家少主毫不犹豫的出言讽刺。 “不好意思,让柳少主失望了,我们还是别绕圈子了,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应把药给我,那我三姐肯定恨死你了……” “一。” “少主,不可!” “柳少主,不可啊!” “二。” “好,我答应你。”柳经逸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摊在手里。 “原来这少主对你还有点情义。”新觉舌头抵了抵牙根。 “我要如何相信你?” “柳少主放心,我与三姐已经叙完旧了,你先把药扔上来。” 柳经逸皱了皱眉,将瓷瓶扔了上去。 “爽快,我听闻柳家轻功百里挑一,少主可别让我失望,接着。”说完抱着东隅站起身,掂了两下,准备松开手。 柳经逸离东隅所在的大树几十米远,而且是这么高掉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接住,众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你想我死?”东隅抓紧了新觉的衣服,让他的头被迫低下,静静的看着他。 “放松,放松,别——怕——。”新觉慢慢拉开东隅的手,别怕二字咬的缓慢。 说完就松手,东隅直直落了下去,向上看去,只能见新觉低下头,看着她,无声的笑,前额发丝垂下,看不见他的眼睛。 东隅感受到下落的冲劲,终于怕的尖叫出声:“啊……!”柳经逸在东隅下落时便已行动,众人抬眼看着,屏息。 最后的尖叫声落在某人怀里,柳经逸在东隅离地几米高时便将她拦腰截住,在空中转了几圈才缓冲了落势,稳稳的将她抱在怀里,东隅手脚发软,靠着他,急促踹气。 新觉看了,收起笑意,转身便消失在林间,四周的群蛇也急速退去,密林恢复平静。 “你怎么这么重……”东隅正想道声感激,听了他压低的声音,不动声色的伸手揪住他的手臂:“我谢谢你,柳大少主……” “你这感激我可消受不起,还想在我怀里赖多久?”柳经逸挑眉打量她,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松开。 “我腿软,抱一会儿要死啊,吃亏也是我好吧。” “你这脸蛋都比不上我,你还好意思说你吃亏?”柳经逸一脸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 “滚,别整天就觉着自己天下无双,刚见识了一下人外有人了吧……” “嗯……,没想到啊,他那张脸确实可与我争锋,不过我觉着吧……应该是个神经病。 “你丫才神经病呢。” “哟,还护着呢,你藏的好啊,三姐……,那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说来话长了……”东隅望着新觉消失的方向,心里想着,七年,可不是很长了?只是这七年,她大概……可能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