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得知兄弟死讯的韦青衣表现得十分愤怒,又是痛哭流涕,又是捶胸顿足,然而在绮萱看来,他的这种表现过于夸张,完全不像是发自内心。
洛盈在旁边一言不发,眼睛却始终不离重俊,绮萱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凉,她也是女子,最懂得女子的心,只有当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时,那眼神才会围绕在他身上打转。
末了,只听韦青衣怒道:“你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居然胆子如此大,敢对我的兄弟动手,莫非真的不想活了?来人,把他们两个拖下去,剁成肉泥喂狼。”重俊不及说话,洛盈忙阻止道:“爹爹息怒,龙叔叔无端轻薄女子,这件事本来就理亏,被杀也是活该。”韦青衣冷冷地哼一声,嗔道:“你这孩子,你龙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又跟我多年兄弟,如今他惨死,你竟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真是……”
洛盈不服气地反驳说:“要我同情他,也得要他有点值得同情的地方,我身边的那些丫鬟,没一个他没染指的,这样为老不尊的叔叔,要来何用!”韦青衣狠狠地骂道:“不管怎样,龙在渊也是七煞门的副门主,谁杀了他就是与我作对,我断断饶不了他!”
重俊微微一笑,接口道:“在下出于义愤才出手杀了龙副门主,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洛盈忍不住拍手笑道:“这句话说得好,我最爱听了,爹爹,龙叔叔在帮中早就不得人心了,文公子杀了他,这是替您除害了,你不奖励他,反而要他的命,真是没道理!总之我不许你杀他,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死给你看!”说着,掣出刀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韦青衣那只好眼的瞳仁急剧收缩着,默然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今后当着我的面,不要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我可受不了,至于这小子嘛,就便宜他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必须亲自给你龙叔叔守灵三天。”洛盈欣喜不已,望着重俊略点点头。
从这天开始,绮萱就再难碰到重俊了,前院和后院虽相隔不远,她的行动却时时有人跟着,偶尔能远远瞧见重俊走过,可是等走到跟前,他已经走远了。在没有重俊陪伴的这段时间里,绮萱感觉自己的心空虚得可怕,夜里常常失眠,瞪着眼到天亮,她甚至还会怀念起在王府里跟他拌嘴的情形。我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绮萱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而答案却不得而知。
绮萱期待着能在梦里见到重俊,可是试了好多次都不成功。有一天晚上,重俊终于在她的梦里出现了,她欣喜万分地跑过去,却发现他的身边蓦地多了个人。“这些天你都在干些什么?”绮萱喃喃地问。“我跟她在一起……”重俊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洛盈,又道:“她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绮萱大惊,正要开口说话,重俊和洛盈却突然消失不见,她登时从梦里醒过来。
因为做了噩梦,绮萱再也无法成眠,索性披着衣服下床,信步走出了屋子。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绮萱沿着回廊走着,耳中忽然飘进了一阵悦耳的琴音,她下意识地循着声音而去,不知不觉来到一间屋子前。从外面望进去,屋子正堂里端坐一人,正是她日思夜念的重俊,此刻他的神情十分专注,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抹挑拨,忘情弹奏着自己的心声。绮萱听出,这是一首名为《阡陌》的古曲,讲述的是一位苦苦等候丈夫出征归来的女子,在孤寂中消磨着岁月,最后丈夫也没有回来,女子遂悲痛欲绝跳崖身亡。
绮萱呆呆地立在檐下听着,泪水不知何时已打湿了衣襟。琴声戛然而止,透过朦胧的泪眼,绮萱看见一个女子走过来,亲昵地拥着重俊的脖子,两人头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十分缠绵。绮萱不由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半晌,绮萱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这些天,你就跟她在一起?”绮萱强忍着泪水质问道,她瞥了一眼依偎在重俊身边的洛盈,只见她竟打扮得妩媚动人。重俊伸指在琴弦上拨了一下,淡淡地回答了一声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绮萱的心头如受重击,声音颤抖得几乎不像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重俊抬起头盯着绮萱片刻,忽然一抹冷笑从他唇边漾起,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跟她初见面时的阴冷,轻蔑地说:“你我虽有夫妻之名,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你难道还以为我会傻到痴痴地等你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