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竺州的雪特别大,看得碧砌都傻了眼,忧心忡忡地问青禾:“是不是我们回了竺州把京城的雪也带来了?”
阴沉沉的天色中,雪片密密集集地下坠,远望到处都是白茫茫,好像除了雪,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了。
青禾“唔”了一声,叮嘱道:“一会儿进去记得先往暖盆边站会儿,免得把寒气带到奶奶身边。”
说着她往自己身上罩了件斗篷,推开门出去了。
碧砌忙喊住她,把屋檐下的伞递过去:“你去哪儿?快撑上伞,这雪可不比京城的,能把衣裳打湿。”
青禾接过伞道:“去老太太那边。奶奶这会儿烧退了,我去同老人家说一声,免得一会儿她心里惦记着自己又走过来了。”
早间的一场高烧把明老太太都惊动了。刚下了雪的地面湿滑,她扶着简简不管不顾地走来,吓得青禾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姑娘这一个月着实是累到了,但愿这场病早些过去,也好安安心心地过年。”
听见碧砌的话,青禾在雪中皱了皱眉。她往客院方向遥遥张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很确定,大奶奶这一病绝对不仅是劳累的缘故。
明别枝在床上不安地翻了个身,口中满是苦涩的药味。大夫走后她曾短短地清醒过一阵,听见祖母在身边念念叨叨,诉说她小时候的调皮往事。临走前老太太抚着她的眉毛,低声道:“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可求的呢?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我死也瞑目了!”
祖母知道她听得到,可她不敢睁开眼,因为她大概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碧砌,把我的妆盒拿来!”
碧砌正坐在暖盆边发呆,听到她说话唬了一跳,随即憨憨地笑了:“我就知道姑娘身康体泰,一点小病不碍事。不过这会儿你要妆盒做什么呢?今日雪那么大,就算要出门也不急于一时啊!”
她嘴里说着话,手已经够到了妆盒,站起来拿给明别枝。
“炭盆挪近点儿。”
明别枝扭开锁扣,从里边掏出件东西。
碧砌以为她觉得冷,手上搬着炭盆,嘴里絮絮道:“也不能太近,这碳虽是好碳,但多少有些气味,熏到了你可不是玩的......”
一张叠着的纸片飘飘悠悠,飞入盆中。纸片触及到炭火的一瞬间,火光忽然跃起,不过一息便燃尽了,连余烬也散入了红艳艳的光芒中。
碧砌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埋怨道:“姑娘都多大了,还玩这个呢!那边还有张脏帕子,你要不要也烧一烧?”
她不说尚可,一说这话明别枝的眼睛就钉在那白帕子上不动了。碧砌看得心里发毛,探过身去把帕子递给了她。
明别枝看了她一眼,碧砌看她接着的样子便放了手。那帕子离了碧砌的手指却没落入明别枝的掌中,也晃晃悠悠地飘了下去,落入了炭盆中。
半尺高的火苗窜起,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充斥了整个房间。碧砌吓得呆住了,深深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因为她记得自己姑娘对这块来路不明的帕子一向十分珍爱,虽然从不离身,但极少用它。
“哎呀,你们趁我不在烧什么东西吃呢?”
青禾在外间抖落斗篷,抬腿迈了进来。
“没什么,不小心把块就帕子给烧了。”明别枝躺平身子,顿了顿又道,“你跟祖母说一声,过几天尹大公子的妾就带着小少爷来了,得准备点见面礼和起居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