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岁率先有了动作,翩然的袖口朝下,然后抬起右手,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坐在房梁上的人就被几道精准的丝线缠绕,直接从房梁上穿过断墙被拉到了苏起命他们面前,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但实际那力气不重,李长岁几乎没太用力,所以最早发现了端倪,眼里露出一丝狐疑。苏起命本以为那人被拖了下来,会突然诈起,或者向人扑来,已做好了防范,央将的斧头也拿在手上,谨防那人动作。
结果那“将军”却始终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肩膀和手臂被李长岁的银丝捆着,毫无动弹。
苏起命等了几秒才开口说话:“难道被绞死了,是不是长岁兄弟你力气太大了?”
李长岁摇摇头,发现了什么道:“这不是人。”
“什么?”苏起命猛然一惊,难道是一具尸体?
月色实在太黑,他这才仔细看,因那铠甲使得那人身形大了一圈,体型十分强壮的样子。头盔是精钢所制,面颊侧贴有凤翅,底部以碗状封口,直接连接在铠甲上。内革应该是牛皮的,镶嵌着片状的铜片,又厚又沉,但那整个人的身体却不是浑圆立体的,此刻像被压瘪了似的。
“这只是一副甲胄。”李长岁慢慢抬起右臂,银丝回缩,连带着把那甲胄翻转了过来。
头盔的中间空空如也,那果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尸体,只是一套完整的甲胄而已,只因为头盔至钢靴从头到尾都是整体锻成的,才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人型。
苏起命的心稍稍回落,便也解释得清为何这东西没有动静,但又意识到有些不妙,因为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与小沙弥对话的人在哪里。
“是谁把这套甲胄摆在房梁上的,这不是吓唬人嘛。”央将把斧子收回去,有些恼怒。
苏起命则蹲下来,将那甲胄来回翻了翻,只觉得沉甸甸的,触手冰凉,但能看得出这套甲胄从前被擦拭得十分锃亮,没有一丝血污和划痕,额前的狻猊兽纹与凤翅魁梧带着威慑,只是因为放置在横梁上有些时日,表面落了些灰尘而已。
他越发好奇道:“这一副甲胄看起来坚不可破,又形制美观,必定不是一般人能持有,至少也是将军级别的,难道就是与小和尚对话那将军的?但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甲胄放在横梁上?”
李长岁不置可否,径直走回了殿内,然后打量几眼那漏风的屋顶,分析道:“有可能放在横梁上只是为了避免风雨的。”
苏起命也抬头,摸了摸鼻尖,同意道:“有点道理,你看这屋顶破了一大半,要是下雨打下来,这屋内哪里能有一块好地儿不遭殃,若放置在横梁上,雨水确实就打不到了。”
央将出声问道:“是那将军自己摆上去的吗?”
“总不可能是那小和尚,别说他爬不上去那横梁,估计他连这幅沉重的甲胄都搬不起来。”苏起命回答完,又道,“不过既然有人怕雨淋湿这甲胄,估计也是重要的东西,反正看不出来什么,就先把它放回原位去吧。”
说着,李长岁朝央将示意,央将这才从地上抱起那套甲胄,走回横梁下,然后拎出一只斧头,对着地面猛击了一下,便借着那青焰冒出的推力上跃,将那套甲胄放了回去。
这时苏起命边暗叹这小跟班果然力大无穷,便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去看那口梵钟的内部是不是躲着人,被这一出打断了,正想返回那院子看看,却被李长岁拦了下来。
既然找到将军的甲胄,那更能确定这里还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将军”,唯恐生变,且那人极有可能真的躲在钟里,于是李长岁没让苏起命去冒险,自己放慢了脚步先走了过去,然后用右手对着那口钟拍了下去。
他的义肢亦为精钢所制,打在梵钟上直接击出一声巨响,震落了一簇簇的灰尘,而那钟声醇厚而清明,并不混沌,不像是内里藏有东西。且李长岁这一下使了全力,那钟被拍得左右摇晃,饶是有人也定会被晃下来。
李长岁摇摇头,表示:“没有。”
苏起命架起手撑着下巴思考:“那就奇怪了,那小和尚到底和谁在说话……”
刚刚那一声钟声响彻深更,空灵低回地向悬崖下笼罩。
就在这时,估计是台阶下的小沙弥也听到了钟声,于是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忽然冲进后殿,看见那口钟旁围着三个不速之客。
小沙弥叫道:“你们是谁!”
他们这才不得不露面,苏起命弯下腰,凑近后殿照出的烛光,对他道:“是我,小和尚,我们今天在城里见过了。”
“你是谁?”小沙弥一脸警惕,那话不像是装的,表情如同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苏起命怪道:“你不记得我了?今天白天还在城里见过面,我拿了一锭银子,问你有没有乐器卖……”
“不记得,我不认识你,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那小沙弥似乎对外人乱敲他的钟有些忌讳,有些不开心地噘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