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快要报名了,刘桂芝到集市上买了作业本、中华铅笔,还用二尺蓝布缝了一个书包,看起来十分别致。书包刚一缝好,樊小义就背着到处乱转,仿佛已经成了学生。
报名的那一天,学校的会计室挤满了人,那时候的八零后突然感觉很多,整整分了两个班,每班五十多人,要知道那一年的五年级只有十个学生。会计室里面外面都在讨论:今年的学费太高了。有的家长听到了学费就带着孩子走了,等第二年攒够了学费再上。刘桂芝听到学费也愣了,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学费。于是跟会计说:“等俺家的玉米一卖就有钱了,学费能不能先欠着?”会计让找校长说说。那时候的农村人情还是很厚的,虽然不是一个自然村的,但都属于同一个行政村,距离最多也就两公里,基本都认识,甚至是知根知底。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没钱是正常的,稍微上点年纪都是受过苦、受过累的人,相对而言,事情也就好办一点。当刘桂芝找到校长说道困难的时候,校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一年的学费是四十九块钱。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樊小义背着他那个别致的书包,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书包里真的装了书。他拿出书,让我闻闻,新书散发的墨香味实在太好闻了,比过年时的饺子和肉都香。他闭上眼睛,使劲嗅了嗅,然后长吸一口气,好闻!打开书本,有树林、有烟囱、有花、有草,还有动物,当然还有人,真好看。我们都想看看,樊小义说:“不能看,别弄脏了。”然后把书装了起来,连跑带跳地回家了。
樊小义果然上了小学一年级,直接跳过了学前班。但是在一年级的时候,樊小义的除了数学很好,语文就一塌糊涂了,那个时候也只有这两门课程,当然也有其他书本,比如自然、劳动等,不过都是由语文老师代课,一学期也不一定有一节,也从来不考试。如果碰巧有领导来学校检查,老师也会突击讲半小时。说明白一点,只要镇里不要求,学校就不会去教,那时的学生启蒙比较晚,即使讲了学生也未必听得懂。
一年过去了,樊小义每天兴高采烈地上学,兴高采烈地放学,可是成绩却一般。对于初入校门的学生来说,与其说是上学,倒不如说是换个环境玩耍。樊小义也一样,如果那种上学的新鲜感还没有过去,是不会明白上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
我们行政村很大,有五个自然村、十三个小队组成。相邻的村相距五六百米,五个村成半圆形分布。为了照顾每个村的学生上学都方便,学校建在了野外,与每个村的距离都差不多。学校还专门请了看校门的老大爷,无论早中晚,上课前半小时都会准时开门,若是有的同学来早了,不到时间他也不会开门。尽管行政村人口很多,但上学的人不多,所以学校很小,而且没有操场,没有国旗广场,当然教室也不是楼房。我不知道它建于何年何月,总之它没有什么辉煌历史。学校外墙大约有两米高,为防止别人翻墙进入,上面扎满了玻璃和酒瓶碎片。暑假之后的学校,满院都是青蒿,院里还有几棵粗大的泡桐树,稍微低一些的树杈都已经被折断。教室的外墙还是青砖,已经残破不堪,窗户也小的可怜,教室的地上满是坑坑洼洼,墙上有的地方被烟熏得黑乎乎的,有的地方是因雨水流动而形成的泛黄的痕迹。桌子上的油漆仅剩下一些红色的斑点了,桌子上还刻满了字,汉字、阿拉伯数字、拼音都有,板凳几乎没有完好的。印象深刻的、令人好奇的还是挂在墙上的画,有男人、有女人、有现代人、有古代人、有中国人、有外国人、有长头发的、有短头发的、有戴眼镜的、有不戴眼镜的,每个头像下面都有两行字,直到小学毕业,这些人和这些字估计樊小义也没有认识完。而对于有的同学,这一辈可能也没有认识完。这就是我们曾经就读过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