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模糊地看到门打开了,脚步声在木板上压抑地咚咚作响,一个人影挡住了门外的月色。一会人影又消失了。屋外风声响亮,庭院里的草木洒满月光。李果紧了紧被子。
李果惊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大了眼。门是关着的,寝室里漆黑一片,平匀的呼吸声弥漫在黑暗中,房顶的风声沉闷地呼啸。刚刚是梦?可他从没在意过庭院里的草木,刚刚看到的景象陌生又细致。他大概是短暂地醒了一会。李果想到出现在门前的人影,心下一凉。
有人进到屋里了!
这个黑暗的房间里,现在有五个人。
李果躺在毛皮上,极其谨慎地转动脑袋。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眼前景象与闭着眼无异。
他立马想到那个在山坡上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猎户,之前猎户想悄悄地杀了他,试图用不留证据的方式杀掉他,现在或许是他的第二次尝试。又或者,是弗里乔夫的派来人来报仇了,或者干脆是弗里乔夫本人……还有可能,是死去的狩猎队队长或者小卡尔松的死党,认为他们把那两人害死了,现在要让他们偿命,把他们全都干掉。
他可以叫醒其它人,但其它人醒过来需要时间。那人完全可能在迷迷糊糊间就把他们全都杀死……李果想到当时山坡上的情景,李果一开始以为那个猎户不敢动自己,但实际上一旦把他激怒,他根本不顾后果。
李果一动不动地躺着,小心翼翼地模仿睡着的呼吸声,恐惧慢慢爬上胸口。他习惯性地想用手指敲打什么东西,但现在他甚至害怕那点细微声响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需要光。敢进到这个房间里的人,很可能很了解房间构造,在黑暗中如鱼得水。他在黑暗中则束手无策。如果他能看得见那人,就可以凭自己敏捷的身手与他周旋,然后叫喊,为同伴们醒过来争取时间。
他大体记得之前他们围坐的地方,旁边有个悬窗,打开它就能让月光照进屋里。但现在或许是后半夜了,月亮改变了位置,打开那扇窗月光也未必照得进来。李果躺着,缓慢环视四周,他在数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条泛着微光的线,那是悬窗的缝隙中透出的月光。那几乎是房间最远的对角。
李果不敢轻举妄动,死盯着那条缝隙。他寄希望于进到屋内的那人在移动时遮挡那道光线,李果就可以确定他的位置,甚至可以知道他移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线始终亮着。屋外有风吹过时,它便轻微闪烁。
只能自己去打开悬窗了!李果鸡皮疙瘩爬遍全身,心里仿佛有一万条麻线穿过,交缠在一起,把他的心脏紧紧勒住。
他蜷起身体、蹲伏、然后缓缓站起。木地轻微呻吟,毛皮也沙沙作响。他极缓慢地走到墙边,这里地板结实,不容易发出声响,而且无需从房间中央穿过,或许可以避免碰到房间内另一个醒着的人。除非,那个人也这么想。
李果沿着墙壁行进,果然悄无声息。他只需要走到这面墙的尽头,拐个直角弯,再沿着另一面墙走到尽头,就能抵达发光的悬窗。
在彻底的黑暗中,时间一步一步地流逝。李果已经走过了这面墙一半的距离。他深吸口气,决定加快步子。但很快,他就在墙边摸到了一只手。
他立马松开它,死死盯着那只手上方的黑暗。
什么动静也没有。
李果头皮一硬,又向那只手摸过去。他摸到了,是皮手套,他一捏,里边是空的。只是一只挂在墙上的手套。
李果缓缓地深吸口气,加快步伐,继续前进。
没走几步,地面突然吱呀作响。他立即停下,环顾四周——当然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可能已经暴露了,他后退两步,尽可能地捕捉房间里的所有声音。仍是只有呼吸声,别人的,和他自己的。他趴下身来,四肢着地,他早该这么做的。受力面积增加了,地面就不容易发出声响,而且他可以用手缓慢施力,一步步地试探地板的坚固程度。
他爬过一段不够致密的木地板,继续向前。他听到一个呼吸声越来越近,很快他就摸到一些毛发。他早有准备,他大体记得凌昊睡在这个位置。如果他是站着经过这里,指不定就踢到他的脑袋了。他像弓起身子的猫一样跨过了凌昊的脑袋。
应该快到第一个拐角了。李果趴在地面上,开始怀疑周遭的黑暗中是不是真有一个不速之客。如果有,他待在屋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出去,是想做什么呢?如果是想偷窃,在黑暗的环境下的确要花很长时间,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更不会有人想来偷他们。如果只是想把匕首扎进某人喉咙里……到现在也该干完了。除非,那个不速之客只想找一个人,只想找他。
李果深吸一口气。在接下来漫长的寂静中,他渐渐发现一个问题。
房间里只剩一个人的呼吸声了。是凌昊,就在他身后。
蓝山和罗修呢?他们的呼吸声呢?
他们怎么了……
他感到后悔像柠檬汁一样从心脏扩散到周边的血管里。他早该大喊一声,把所有人都叫醒。现在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但还没有太迟,至少凌昊还在。
他加快爬行的速度,经过了拐角,到了较短的一面墙。他摸到了门。
他很想夺门而逃,但凌昊有可能遭遇不测,他不能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