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镇。
陀螺镇是金华附近并不算大的小镇,然而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一条街上开茶馆、设药铺的,有打铁、纺棉花的,有编竹器、捏面人的,有制木器、写书法的……一应俱全。
柳随风到得镇上,找了家打铁的铺子,递了张图样到柜上。店伴接过方子一看,皱眉道:“客倌,你这是……”
“你甭管我这是什么,”柳随风打断他,“你就说你能不能做的出来,做不出来我换另一家。”
那店伴听他如此说,只得陪笑道:“做是做的出来,小的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客倌拿这铁箍套骡子,只怕不太妥当。”
“谁说我拿这个套骡子的?”柳随风瞪了他一眼,“我这是给自己戴的。”
“哈?”
这一下轮到那店伴瞪大眼睛了。
图样上的铁箍像极了套牲口的嚼头,还以为是给赶车的骡子用的,想不到此人竟是给自己戴的,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他瞠目结舌,上上下下打量了柳随风好一会儿,才道:“客倌,不是我说,你戴这个东西,这是要……?”
“我当帽子,不行吗?”
“这……不是不行,可这东西……跟衙门里的刑枷似的,戴着您不嫌沉?只怕连转头都不方便吧?”
“你还真别说,我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回头啊。”柳随风神秘兮兮地一笑。
其实,这个“嚼头”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前宽后窄,左重右轻,戴在脖子上那是又沉又刺,可以说既无用,又无聊。
可它别的好处没有,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带上以后,你想转头都难。
自己要过金水河,河中水妖拥有蛊惑人心般的歌声,能让人忍不住回头,柳随风肉身凡胎,自问没有那个定力。
不过他虽然没什么定力,却有智力。
既然控制不了自己回头,那么借助外力不让自己回头,这不就结了?而且铁箍里还有内刺,扎在脖子上虽不舒服,却能提神醒脑,这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歌声所迷——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能过河,管它难不难看,雅不雅观,大丈夫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他才特地跑来这里,给自己打造这么一副铁箍。
虽然他戴上去以后,跟电影里的“铁面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
面具很快就打造好了,柳随风付了银子,戴着它就来到了金水河边。
夕阳下的金水河河如其名,泛着点点光粒,仿佛天幕倒置在眼前,如梦似幻,看起来哪有半点妖气?
可当柳随风上了桥之后,整个场景就彻底变了……
仿佛从一个时空过度到了另一个时空,原本梦幻一般的河水变得澎湃汹涌,翻卷着两岸的泥沙匆匆而过,浊浪排空,宛如万马奔腾,但却听不到一点的水声,河面上腾起森森水雾围绕身周,仿佛天地只剩下了面前的这一块。
柳随风捻了捻手指,指尖上传来的格外湿润的感觉让他觉得微微有些奇怪——空气里的湿度显得有些过分了,即便是在河上,水气的密度也不该这么大。
空气里的死寂犹如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四周,柳随风只觉得呼吸变得越来越重,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迫近……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耳边似乎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歌声。
歌声很轻,却有着穿音裂石般的效果,每一声都是直射灵魂,
柳随风二话不说地低头急行,冲进了浓雾,可那歌声仍然如影随形,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过了良久,只听得那歌声越转凄苦,犹似鸿雁哀鸣,秋风萧瑟,更胜弃妇吞声,冤鬼夜哭。然后就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低低地说:
“公子……公子……”
这个声音摄人神魂,令人顿生心魔。霎时间,柳随风心神荡漾,竟是难以自制,忍不住地就想去看看。
但刚一转头,脑袋就碰到了一块铁板,撞得生疼,紧接着脖颈之上一阵刺痛传来,柳随风立即惊觉:“柳随风啊柳随风,你这一回头,只怕就真的再也无法回头了。”
心神一收,顿觉灵台清明了不少,柳随风急忙又扭回头来,使力过大,连头颈也扭得痛了,只能强自忍着,一边加紧了脚步。
“这女妖的声音果然有摄人心魂之效。幸亏准备了这个面具,否则这一回就死定了。”他暗自庆幸。
然而那个却依然不肯放弃地在他的耳边萦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