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约莫已是亥时,阿琯仍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翻了个身坐起,借着微弱的烛火摸索到桌边,倒了一盏茶。
秦淮被软禁在岚玉居,等至天明,纳兰氏就会起身向慕予哭哭啼啼地细数秦淮的罪行。阿琯缓缓舒了一口气,死罪既免,可活罪难逃,不知慕予心下是何打算。有些凄凄冷冷的月色透过纸窗,映上她的三千青丝,却让她有了垂垂老矣之感,青丝也染了月光,成了华发皑皑。
“你怎么了?”窗边忽地传来少年的声音。
阿琯险些跌坐在地,亏得她稳住了神儿,才没厉声尖叫起来,她抚了抚胸口,才打量清楚,窗前半卧的少年正是虞戬。
“你……你是司空季身边的?”阿琯瞧他面熟。
“我有名字的。”他半开着玩笑,戏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琯试探着询问,虽说他确是神出鬼没,却毕竟是司空季身边的人,贸然进宫也是不妥的。
“还有什么我去不了的地方?”虞戬笑出声,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那你为何进宫?”阿琯显然并无戏笑之心。
“为你。”虞戬大大咧咧地开了口,腰间还吊着一只酒壶,他将酒壶取下抛给阿琯:“喝酒吗?”
阿琯还在忙不迭地准备去接住酒壶时,虞戬看着阿琯稍稍显怀的小腹,摇了摇头,飞身一跃,隐没在了夜色中。
待阿琯捧住酒壶,转头却不见了虞戬的身影。阿琯没好气地将酒壶往桌上一砸,酒壶却直直地破开,阿琯慌忙向后一躲,却并没有“银瓶乍破水浆迸”,而是滚出了一枚精巧的铃铛。
阿琯拾起铃铛,摇了摇,又凑在耳边细细听,里头似乎装了些极为细小之物,阿琯行至妆台前,从木屉里拿了把银剪,用银剪的一头朝铃铛砸去,铃铛应声而破,分为两瓣,左瓣里中规中矩地躺着一张字条:明日未时,书苑见。
阿琯蹙眉:这字迹是司空季的不错,而这酒壶又是虞戬亲自送来,当是不会有错的。司空季明日要见她?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明日恰又是慕予须定下秦淮之罪的日子,好巧不巧的,他明日找上来,未免有些巧了。
阿琯将酒壶和铃铛的碎片都藏在妆奁中,上了床榻,可才卧下身不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
听这小心翼翼推门的声音,阿琯立即便警觉了起来,她微微眯眼,抬了眼帘,从缝儿里看向外头的动静。
进来的不是他人,而是碧秀。
碧秀先张望了一番,踮脚行至阿琯的床榻边,阿琯阖上眸,假装已入睡许久的模样,碧秀瞧见阿琯似是熟睡,便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摸向妆台,慌慌张张地往阿琯的妆奁里塞了些什么,却因心虚,动作难免心急了些,竟被方才阿琯藏于妆奁的碎片划伤了手,可碧秀似乎并未觉察,急匆匆地便离开了。
阿琯的额间已尽是汗珠,方才她屏息凝神,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撑着起了身,掀开妆奁,里面却并无异样,阿琯又狐疑地翻了翻,才在一堆珠钗玉镯的最底部摸到一张有些被揉皱的纸,展开一瞧,竟是一张齐全的麝香的配置方子。
碧秀将这张方子放在她这里是何意,阿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悄悄地将方子置于她的一支空心桐木钗里,再将桐木钗放进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