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来赴今生来世的约。你若死去,我岂能独活?没有你的天地间,又怎会有我的幸福……
女儿还活着,妇人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一种随时会失去挚爱珍宝的心慌,而一个弱女子的恐惧和担忧,只能用眼泪来诉说。
少女忽然动了,缓缓地、缓缓地爬坐起来。坐了片刻,又缓缓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潭边。染满血的、破碎的衣衫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着,映着火把的光亮,显得格外凄厉。
不知为何,水性极好的黎芊芊和徐长平先后跳下去后,便再无声息。如果黎芊芊能救回书生,这会儿也该上岸了。
少女望着漆黑的水面,心中一阵阵的绝望之感狂涌而至,有一种想要跳下去追随心上人的冲动。
但是她没有跳下去。水边长大的人,没有水性不好的,虽然她现在身体疲软无力,但跳下水去,一时半刻也淹不死。而流浪至此的书生是例外,他一点水性都没有。
火把的映照下,一抹亮光突然划过眼底,少女目光呆滞地看过去,看到的是那柄被徐长平抛下的长刀。她唇边慢慢浮起一丝苦笑。
徐长平,她的未婚夫婿,她面对时毫无感觉的一个人。却终是她背弃了婚约,伤害了他。也许,她对他的亏欠,只能用命来还。
她慢慢弯身,将刀柄紧紧握在手中,看着泛起寒光的刀锋,毫不迟疑地抬手抹向自己纤细的颈项。
一抹血光迸现,如一朵盛开的、艳红的鲜花,晃花了所有人的眼。血光中,少女纤弱的倩影噗通一声扑入水中,冰冷的潭水瞬间包裹了她孤单孱弱的身体。
“我来了,生不能同裘,死亦能同潭,也是苍天可怜你我的一片痴心!”
“我来了,来赴今生来世的约。你若死去,我岂能独活?没有你的天地间,又怎会有我的幸福……”
一缕血丝在水中浮动,随着荡漾的水波扩散着,越来越浓郁,渐渐地氤氲了火把映照下的整片水域。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一声妇人悲怆的厉喊响彻夜空,刺痛了旁观者的耳膜,也震撼了他们麻木的心。
一个身体单薄的妇人随之冲出人群,冲向潭边,却被随后追到的一个中年男人牢牢抓住,困在怀中。她只能努力地伸出双臂,冲着深不可测的潭水悲号。
可是她的怀中空空,再也没有娇美的女儿承欢膝前。
“她心中若有你这个娘亲,又怎会与他人私通!她心中若有你这个娘亲,又怎舍得轻易赴死!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那男人在妇人的耳边嘶吼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自己的眼中却泪花闪烁,只顾着紧紧锁住怀中悲痛欲绝的妇人,一点也不敢放松。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突然有人惊呼:“黎芊芊小姐和徐长平为何还未上来?”
闻言,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那一片平静的水面,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仿佛想将那死水般的水潭给掏空了,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投胎为人的名额只余一个!安逸、孟雪晨,你二人立即决定,谁为人、谁入畜道?”一个冷漠、呆板,毫无感情却蕴着浓烈恐怖气息的缥缈声音冷冷地说道。
空旷的大殿里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光,分明只有两人在内,周围却是鬼气森森、人影幢幢,令人不寒而栗。
安逸和孟雪晨的身体紧紧地相依,手也紧紧相握。
孟雪晨不过二芳华,此时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鞋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赤着娇小、雪白的双足站在一大片水泽中,长裙染着水渍,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益发衬得身形纤美、窈窕动人。
她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带着惶惑,畏惧地打量着周围,但是除了几根不知有多高的房柱和身边的安逸,她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觉得一阵阵寒意不知从何方袭来,令她忍不住身心颤栗。
站在她身边的安逸足下也是一滩水渍莹莹若动,一身淡蓝儒服略带褶皱,同样显得很狼狈。却依旧是风神俊雅,长身玉立,
安逸听到那阴森的话语愣了愣,扭头看看身边的孟雪晨。
似感受到心上人的恐惧,他很自然地伸出双臂拥住她娇弱的身体,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在她额角印下安抚的一吻,这才抬起头,打量着周围,试图想寻到那说话之人。
但是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绕梁回旋向四面扩散的余音,他什么都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