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星宇死在了二十二岁的最后一天。
他从不自认是个好人,但也不认为自己是个能见死不救的人。
于是,他死了。
死在了十一月的一个清晨。
那一天,风很冷,但还不那么冷。甘南的人们走上街,甚至还没有披上羽绒服。
他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被捅了几刀,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用尽一切力量夺过刀子,把那壮汉的脖子几乎刨开一半。
为了保护其他人而死去,或许的确很蠢吧。
倒下的那一刻,要说有什么后悔的,倒也没有。他从未对自己保护孩子这一行动有丝毫悔意,就算他因此而丧命。
现场一片混乱,似乎还有人在尝试给他止血。可那时,容星宇已经进气不接出气了。
哪怕人们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哪怕省直医院离出事地点只有三个公交车站的距离,容星宇还是死在了救护车上。
车还没进道里去,人就已经断气了。
在死亡之前,他的意识空白如纸。
痛,太痛了。
那些他所抓到的人们,曾经也是这么痛吗?
尖锐的疼痛自腹部扩散,沿途拉扯神经直至大脑。他的血管收缩,体温降低,进入休克状态。就算如此,血液也如同决堤的江河奔涌而出,迅速的带走他的生命力。
他的视线变暗,只剩焦点留有残影。随后他的眼前亮起猩红的剪影,最后彻底暗淡。
容星宇的意识也随着视线的黯淡而迅速下沉,直至穿越界限。
……
……
……
安宁,沉静。
逆反,交叠。
错位,凄迷。
残碎,永恒。
灵魂自天边越过高塔。
在那一瞬——万籁俱寂,江河回转。星辰转瞬,镜影踟蹰。浮生若梦,转瞬即逝。记忆静顿,眨眼奔腾。
无数纷繁杂乱的信息略过他的意识,却在同一刹那流逝消散。
他看见了太多,却也忘却了太多。
白银之环不曾断裂,衔尾之蛇不曾死亡。
奔走的回廊永不停顿,裹挟万物流向永恒。
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不幸。错误与错误相交,创造了一份奇迹。梦境与梦境相融,唤回了他的复苏。
高塔重新点亮。
他重新醒来。
……
光影交错,火光在他眼前跃动,带来灼热的气流炙烤他的肌肤。
混着泥土与屎尿的腥腻气息与跃动的火光重新唤醒容星宇,之前的剧痛只如海浪的浮沫,悄然幻灭消逝。
他虚弱的睁开眼,眼前因缺氧出现的重叠暗影包覆视野的边缘。
他垂头,睁大双眼缓了好一会气。待视觉恢复正常,才看清自己身边的环境。
一个火把正在离他面不超过半个手臂的距离燃烧,有些灼热的气流熏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远离这团火焰,身体却只是无力的晃动一下,根本没有与火把拉开距离。
容星宇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整个身体都吊在一根木棍上。木棍定死在一个石质高台上,不能移动分毫。
不仅如此,他脚下还堆着不少干燥的柴火和干草。
见状,容星宇开始不安的挣扎起来,粗糙的草绳勒紧他的手腕,磨得他的手腕与脚踝痛痒。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下,滑入带血的领口中。
容星宇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的现实,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开始观察环境,思考如何脱困。
他抬起头,顺着火把望过去,看见一位披着长袍的人和一位穿着古典骑士铠甲的人冷漠的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