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怎么也不能半点没认出那个女孩来,毕竟陪伴着自己度过那与世隔绝的三年的,许多时候都是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回忆,还有回忆里的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
五年前的这一次错过,霍衍始终想不通直到他知晓洛一鸣就是黑袍法师的那一刻,一切都明了起来。
之前被抓来协会的那位灰袍法师的审讯记录,霍衍从头到尾仔细翻阅过。
其间有一则这样的记录:法师都是被月曜石选中的人,选择标准之一很有可能是具有强烈自我惩罚倾向的人群。
所以,在那时,孩已经被月曜石盯上了,而霍衍之所以没有认出她来,也是这个邪门的石头在作祟即便此时的孩尚且还没有成为黑袍法师,但被月曜石盯上,要算是预备法师。
为什么他能够笃定,孩这时候并不是亡灵法师?
因为,洛一鸣真正成为黑袍法师的时间,霍衍再清楚不过了。
在易初勉那通电话里的恶作剧之后,也就是误以为夏泓为救自己而死之后,孩选择了接受月曜石。而其中的原因再明了不过:她想借用月曜石的力量,复活夏泓。
也正是在她正式成为黑袍的那一瞬间,霍衍腕间的灵契消失了。
灵契被取缔,只有两种可能:守夜人背叛了契主,或者,守夜人死亡。
当时的霍衍以为她死了。
但并不是。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五年前,她确实已经死去。
从便利店重逢之后,霍衍便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感低得离谱。
之前他们被困非球那一回,独独洛一鸣幸免。
而沾上了她的血的冲刃,竟然能够将非球划开……
所有这些,起初霍衍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未去深思背后隐藏着的真相。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其实忽视了许多蛛丝马迹:
没有存在感,是因为她的性命早已被月曜石占据侵蚀
之所以能幸免,是因为非球只会攻击活物
而她的血之所以有童子血的功效,是因为她的年龄永远定格在了十四岁。
成为亡灵法师的那一刻,生命就已经作为抵押,献给了月曜石。
五年前,洛一鸣并没有真正死去,可也不再活着。
那消逝的灵契,见证了她绝望且决绝的选择。
要做什么才能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推上绝路?
对霍衍来,一个转身的错过,足以。
顾慈曾经问过霍衍,让他给自己一个评价,会是什么。
霍衍当时给的回答是:我霍衍,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哪怕师父因他而死,他也从不曾后悔过。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救人。
师父的死讯传来时,他无法接受,被痛苦击垮的他一度一蹶不振。
可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然而,这两每每面对洛一鸣的时候,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孩子本该穿着粉色蓝色的亮丽衣裳,像其他的准高三生一样,过一个不算太爽快但至少平凡安稳的暑假。而不是像这样,将自己包裹在不合身的漆黑长袍里,扮演着格格不入的角色,心翼翼地不敢和他相认,还被迫和他做着违心的周旋。
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八年前的自己没有那样急着离开她,如果五年前自己一眼认出她,现在的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霍衍第一次,深刻地明白了,后悔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此刻,那个他最想要保护的人正在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企图逃离她宿命中的刽子手。
而这个刽子手,正是自己。
霍衍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被用力撕扯着,裂成血肉模糊的碎片原来,这就是后悔的感觉。
太他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