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三太爷冷笑:“随意的意思,是不是都可以?”
隋意挠挠头道:“当然。”
然后他又道:“不过我当然还是希望越多越好。”
聂三太爷道:“哦?”
隋意笑了笑,轻拍着桌上的食盒,缓缓道:
“黄铜的雕花摸起来实在是很冷,所以我很希望能够换成黄金的。”
聂三太爷忽然道:“可是我为什么要付给你银子?”
隋意皱眉道:“我为你做事,你当然要付我银子。”
聂三太爷道:“可是我从不认识你,更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隋意微笑道:“这没什么。”然后他又道:
“我本就不是一个出名的人,所以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并不多。”
聂三太爷道:“宋赭、仇人头、割头老鬼,他们每一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角色。”
隋意冷笑:“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聂三太爷道:“他们都死在了你的手上。”
隋意微笑。
聂三太爷道:“既然你有能力杀死他们三个,那么你本应该很有名气。”
隋意笑了笑,道:“正因为我不像他们有名气,所以我才能杀死他们。”
聂三太爷凝视着他,眼神中忽然又有了一丝笑意。
他已经读懂了隋意的话。
无论有名还是无名,人都终究难逃一死,但有名的人死起来,有时候却比无名之辈更加容易。
――名气在带给他们荣耀和崇敬的同时,也将他们更多的暴露在世人的眼目中,暴露在暗藏的刀光下。
他们的目标比别人更大,他们的行踪也往往会有很多人在暗中探听。
他们杀死的人比无名之辈更多,但杀死他们的往往也正是那些不被人注意的无名之辈。
聂三太爷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隋意道:“我已经说过,当然是越多越好。”
聂三太爷又道:“像你这样的人,很容易就可以赚到大把的银子。”
随意微笑着道:“可我依旧是个穷光蛋。”
聂三太爷道:“哦?”
隋意挠挠头,轻轻的吸了口气,道:“无论是美酒还是女人,这两样都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然后他又道:“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聂三太爷道:“你很喜欢喝酒?”
隋意紧盯着桌上的酒壶,舔了舔嘴唇,道:
“人生有酒须当醉,会须一饮三百杯。”
聂三太爷又道:“你也很喜欢女人?”
隋意叹了口气,道:“毕竟我还是个健全的男人。一个健全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漂亮的女人?”
聂三太爷冷笑着道:“这两样的确都不便宜。”
隋意点头:“所以我才来找你。”
聂三太爷道:“哦?”
隋意道:“这两样都需要很多的银子,而全涂水银子最多的人非聂三太爷莫属。”
聂三太爷道:“你既然有本事割掉他们三个的头,那么你自然也有本事从我这里‘取’些银子。”
隋意道:“我虽然需要很多银子,但我更想做件大事。”他接着道:“无论谁找仇人头他们三个去做事,当然一定是件大事。”
聂三太爷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微笑:“你刚刚讲你很喜欢喝酒?”
隋意点头:“无酒不欢。”
聂三太爷道:“那不妨坐下来喝几杯。”
酒杯精美,酒水香醇。
那秃头老者已经连倒了五十八杯酒。
隋意也已经连饮了五十八杯酒。
他很喜欢喝酒,他的酒量也很不错。
所以他喝的很多,既多又快。
所以他现在已有些醉了。
最容易醉的,本就是那些酒量又好,喝的又快的人。
眼前的一切都已有些模糊,原本清醒的大脑也已变得昏沉。
酒气在腹中不住的翻腾,游走,走遍全身,最终又汇至一处。
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某处的悸动,也感受到了那股抑制不住的炽热。
他的体内仿佛已经燃起了一堆火。
滚烫,灼热。
熊熊烈火在体内不住的燃烧,仿佛要将一切都燃尽。
――酒实在太热,桌实在太冷。
既冷,又硬。
冷的好像深秋的风,硬的好像林中的木。
冷风并不能吹熄火焰,反而让这火堆燃烧的更加旺盛。
硬木也不能阻挡这火焰的燃烧,反而成为了助燃的柴。
不止是火堆下的柴,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已经被烤到干裂。
干裂的大地上沟壑纵横,好似一张张渴望的嘴,无助的仰望着天空。
他们渴望水。
能够浇熄熊熊火堆的只有水,能够滋润干裂大地的也只有水。
这里本是没有水的,但现在却偏偏有了水。
――雨水。
――温柔甘甜的雨水。
温柔甘甜的雨水从天上缓缓的落下,温柔的滋润着干裂的土地,轻柔的抚慰着地面上交错着的伤痕。
于是原本潜藏在地里多时的种子,便挣扎着破土而出,努力的汲取着水分。
它们已潜藏了太久,也沉睡了太久。
它们不记得上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但它们从未忘记过生长。
现在的水分已经足够。
神奇的种子也已经发芽。
发芽之后便是开花。
――一朵美丽的、奇特的花。
星光灿烂,圆月如玉盘。
柔和的月光照射在隋意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清浅的光。
秋风瑟瑟,冷硬如刀。
如刀的秋风吹在隋意的身上,吹熄了仅剩的余火,也吹散了残存的酒意。
他此刻正被人吊在一根冰凉的石柱上,好似梁上悬着的腊肠。
聂三太爷正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盯着他。
两个年轻的少女,正跪伏在聂三太爷身后的空地上,不住的抽泣着。
隋意苦笑。
他已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也已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醉。
他同样也已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到这里,但他却依稀记得刚刚的那一场雨,和那雨中盛开的花。
雨水实在太过丰沛,花也实在太过于娇艳。
聂三太爷冷笑一声,道:“你实在很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