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乡下汉子虽不知礼数,也听过大户人家的女眷不能看的,进来便只盯着地面。
他拱拱手,对着两人坐的方向说道:“我家本是合州城外山上种田的,大水今年特别发得高,连山上的田地也都淹了。多亏得你们来施粥,两个孩子眼见得能活下来了。
我与几个兄弟今早摸黑上山,打了几只野鸡,烧着吃稀嫩的,我们想着好东西自然要先送给施粥的菩萨们,谁知这大姑娘嫌东西脏,不收。”
竹香笑着分辨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我们不吃这些,你带回去自家用吧,孩子正是需要吃食的时候。”
提到孩子,那汉子有心疼神色,但随即说道:“我们吃了粥了,不饿,我陈七为人顶天立地,不能白白受人恩惠。”
他转头问两个孩子饿不饿,姐姐犹豫片刻,强说不饿,妹妹本吸着手指,见状也连忙学姐姐,摇头说不饿。
夏青蝉见这汉子眉眼间颇有傲气,想是不愿意受人施舍,便让竹香收了野味。
韩玉奴没见过这么憨直鲁莽之人,暗暗发笑。
陈七跟着粗使仆从去厨下放野鸡,房中几人逗两个孩子玩,夏青蝉见陈家姐妹纯真清澈,不似全福那般精明固执,也放下心来,让竹香找些吃食给她们带回去。
不一时陈七回来,带孩子去粥棚找她们母亲去了。
午饭时分,范子野从外面回来,经过空地见众人赈粥,摇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们何不买来木头竹篾泥灰等,让每日领粥的男子们将冲毁的道路房屋修好?
如此每日按工给银子,他们自去买粮,如今运粮船每日不断,粮食既多粮价也公平,不比每日发粥好?”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禀过江壁川,韩府的管事与嬷嬷们便开始忙起这事来。
竹香正在夏青蝉房中伺候她午饭,闻讯笑道:“姑娘,这倒都是韩姑娘的功德,帮了这么些人,她便担上个不正经的名声,也值得了。”
夏青蝉笑斥竹香言语刻薄,但也没有反驳。
午饭后,竹香说山上风大,让姑娘换过暖和些的衣衫,很快主仆准备停当,与韩玉奴、翠烟一同去门前上了马车。
范子野与张豹骑马在车旁随行,江壁川今晨亲自与人去测河道水深,尚未返回,稍后会与众人在帽儿山汇合。
到得帽儿山下,江壁川仍未赶来,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方好,夏青蝉想难道这一世也要战战兢兢顾虑他喜怒无常不成?
她想韩玉奴定是宁愿等江壁川过来,不过范子野可不一定,便对范子野笑道:“山脚什么也没有,怪无趣的,不如我们去山上等江枢相。”
范子野道:“也好。这帽儿山地势高,往年山上的花都开得比城中晚,今年大约是……离世的人多了,虽是六月初,山上却已开了好些桔梗花,挺好看的,你们随我来吧。”
他说完便转身上山而去,夏青蝉立即紧紧跟上,以免韩玉奴与张豹有机会推脱不去。
近日多雨,山道泥泞,幸得众人皆穿了皮靴,裙摆虽脏污,夏青蝉并不在意,韩玉奴也只是不言。
只翠烟一路喃喃,怨言不断,倒也无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