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寒冬时节，外头说句话都冒白气儿，连氏见赵氏缩瑟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忙把她让进屋里。

进了屋，倒上一杯红糖大枣茶，赵氏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杯子，叹了口气，便又开始哭诉。

哭诉云立忠害惨了一家子，哭诉唯一的儿子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哭诉云月下落不明，哭诉自个儿命苦，抽抽噎噎了片刻，见连氏面露同情，便忽然抓住她的手，话锋一转，道，“老二媳妇儿啊，大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那边儿的日子真不是人挨的……你就算不管我，也可怜可怜容儿吧！她跟雀儿一般大的年纪，没了爹，不能再没娘啊！”

“大嫂……”连氏心软，赵氏在那边过的啥日子她也都瞧在眼里，可她个当儿媳的，也做不了老太太的主啊。

“老二媳妇儿，我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为难。”赵氏觑着她表情，啜泣道，“家都分了，按理说，我也不该来求你，可是……大嫂再求你最后一件事儿……”

赵氏用殷切乞求的眼神儿望着连氏，望的连氏一阵心酸，也不好开口拒绝，便道，“啥事儿？大嫂你先说说。”

“这不是……月儿那丫头跑了么……”赵氏舔了舔干瘪嘴唇，“我寻思着，容儿过了年也十四了，要不，就把这亲事落容儿头上吧，反正都是姐俩……”

“这……”连氏先是一愣，回过味来后，有些犹豫道，“这我做不了主，得等老二回来，跟老二商量商量，再说了，这也不是一头热的事儿，得人姜家点头才行啊……”

赵氏有些着急，抓着她的手不松开，“老二啥都听你的，你跟他好好说说，姜家那边儿，娶谁不是娶，你们两口子牵的媒，他家还能挑啥理儿……”说完，似乎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大嫂，你别急。”连氏道，“这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现在张罗怕是太赶的慌，我跟老二再商量商量，等过完年也不迟……”

“……”赵氏张了下嘴，还想说啥，但没说出口，勉强的点了下头，低头把一杯红枣茶一口气儿喝完。

云立德这边儿当初承诺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姜家那边儿破屋两三间，压根儿没啥好张罗的，只要人往花轿上一坐，就能抬过去，赵氏一琢磨，觉得老二这边儿是不是后悔了？可她又不敢多问，怕惹了连氏不高兴，说好的十亩地，六头猪，还有压箱底儿的添妆都没了。

连氏这边儿，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本来两家都说好了，嫁过去的是大闺女云月，日子都定好了，结果云月跑了，全村人找了几天也没见影儿，云立德只得拉下脸去元宝村给人赔不是。

姜家一家子老实人，出了这档子事儿，背地里没少被同村的人当成笑话嘲讽取乐，可心里头再憋屈，面儿上仍是好声好气儿的，没说云家人一句不是。

可这一转脸儿，又要把二闺女给嫁过去，实在是显得有些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云立德上午赶着车，和大壮他爹一块儿进了趟城，又买了两大坛子酒和一些闺女儿子喜欢的零嘴儿。

刚回来一进屋，皮帽子还没摘下，就听连氏说起了赵氏来的事儿，云立德搓了搓手，他想的和连氏差不多，姜家就算穷，老实，可也不是想咋打发就咋打发的啊，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这都叫啥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