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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不像是之前的小雨,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落下,惊雷一声声地响。
姜也南站在楼下,这房子的排水设施不好,积水都到了院子里。
他光着脚踩在水洼力,拿着扫帚把多余的雨水扫到外面去,雨浇在他的神色,黑色的衬衫都湿透了。
便在这时栽种在院子旁的老榕树被雷电劈折,树干倒向房屋,三楼阁楼的玻璃应声呲碎,
姜也南一愣,丢下了手里的扫帚,立刻跑了上去。
阁楼里牧颜蜷缩在被子里,玻璃碎片纷纷扬扬落在了被子上,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小片的玻璃划伤了,渗出数条血痕。
姜也南推门进来,便看到窗户上一大块玻璃就要被撞进来,他迅速地跑了过去,一把搂住牧颜。玻璃落在了他的后背上,他闷哼了一声,咬着牙解开牧颜脖子上的锁链,抱起牧颜往外跑。
他喘着粗气,他们互相依靠着坐在楼梯口,这里四面都是墙,无风无语,只有彼此。
牧颜埋在他怀里发抖,姜也南忍着疼痛,轻轻抱住他,小声说:“没事了。”
雨水和铁锈的腥味混合,牧颜觉得不适,他抓住姜也南的手臂,大口的喘气。姜也南则盯着他的胳膊,攥住牧颜的手腕,“你受伤了。”
“只是被玻璃划破了。”
姜也南抿着嘴,随即站了起来,他拖着牧颜下楼,在二楼小客厅停下。
这是牧颜进入这间房子后第一次从那间阁楼里出来,二楼的装修很简单,白墙黑色的沙发。他被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看着姜也南翻箱倒柜找东西,最后拿出了碘酒和棉花球。
“把手给我。”姜也南的声音有些哑。
牧颜盯着他的脸,比纸还苍白的脸上镀上冰冷的雨水,长了些的头发卷曲落下,眉毛被遮住了,下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擦上了一小撮的阴影。
牧颜把手给他,姜也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细碎的玻璃渣子被拔掉,棉花球浸了碘酒一点点擦拭。牧颜觉得疼,抽着气,小声说:“轻一些。”
姜也南抬头看他,牧颜的目光落在姜也南眼里,他低声问:“为什么救我?”
姜也南的手顿了顿,他丢掉了一个用过的棉球,又拿了一个,抿起的嘴唇似乎比刚才更为惨白,脸上倒是红了些,他闭了闭眼,对牧颜说:“我不想让你受伤。”
这仿佛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牧颜握紧拳头,挣扎着抽开了自己的手。姜也南一愣,怔怔地看着他,他没有吃药,尚且还有理智,此刻的神情无辜又委屈。他听到牧颜说:“你不想我受伤,可是正在伤害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姜也南低着头,牧颜看不到他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空气里碘酒的气味逐渐消散,姜也南动了动,牧颜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他径直倒了下来。
牧颜的怀里沉沉重重,是一个呼吸粗重,浑身滚烫的人。
他下意识地环住姜也南,却摸到了一片湿润,黑色的衬衫颜色越发深沉,他抬起手,掌心里是一片猩红。
牧颜吓了一跳,捧着姜也南的脸轻轻晃动,他低喊道:“姜也南,你醒醒,你怎么了?”
姜也南咳嗽了一声,一句话都说不出。
牧颜皱起眉,把他放在沙发上,拉开他的衬衫,便倒抽一口气。
姜也南的后背上被划开了一条深长的伤口,皮肉狰狞外翻,还有细碎的玻璃片嵌在肉里。那是牧颜从未见过的伤口,鲜血蜿蜒淌在背上,有已凝结,也有正在往外渗的。
这种伤口不可能不去医院,牧颜站了起来,伸手去摸姜也南的裤子口袋,没有找到手机,他又到楼下,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那部他和姜也南一块去买的手机。
刚拿到手机,牧颜刚要打电话,便见姜也南跌跌撞撞走来,他靠在书房门框上大喘着气,眼里浮现阴鸷,“你要做什么?离开我吗?”
牧颜看着他那奄奄一息就要倒下的样子,对他说:“你这样要去医院的,我叫救护车,你去医院。”
“我不去,我没什么事。”说着,他一把脱去了身上的黑色衬衫,染血的衣服被他丢在地上,他的手按着左侧胸膛,另一只手撑着门框,眉头紧皱,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艰难道:“这种伤根本不需要去医院。”
牧颜深吸一口气,根本不去听他的话,而是拨通了急救电话。姜也南盯着他,眼里散发出恐惧,他冲上去想要夺走手机,被牧颜轻轻推开。
牧颜几乎没用力,他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跌在了地上,他痛得不停咳嗽,嘴里却还在说:“不要去医院,不要丢下我,牧颜,求求你,别丢下我。”
牧颜低头看着他,咬了一下嘴唇,从书房离开,走到门外。
大雨倾盆,洗去了世间一切的污秽驳杂,他站在大门外,淋着雨,眯起眼看着墙上的门牌号。
电话接通了,他流着眼泪说出地址,随后长叹一口气。
他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屋子里,拿了一条毯子,走进书房,盖在昏迷了的姜也南身上。
牧颜身上的衣服也沾了血,他把衣服换掉,穿上了姜也南的。
那衣服很宽松,牧颜穿戴好,救护车也到了。
急救员立刻把姜也南抬进救护车里,牧颜也跟着上去。
在车上救护员对姜也南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牧颜盯着那块血肉模糊的地方,沉默地撇开了眼。
一直到医院,他看着姜也南被匆匆推进急救室,门“砰”地关上,牧颜打了个哆嗦。
他站在走廊里,四处都是光,来来往往的人看向他,他抹掉脸上的水珠,忍着手臂的疼,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他拿着姜也南的手机,刚才太急,现在才发现手机是没有解锁密码的。
牧颜点开通讯录,里面存了一个名字,就是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