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身下柔软的床垫好像在微微颤动,连带着洒在床单上的灰小幅度摇晃。我从床上下来,地板上没有颤动的感觉。然而床垫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整张床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操纵着开始大力摇晃。
经过之前的命悬一线,不知是我的神经粗壮了几分还是大脑已经变得有些麻木。此时我并没有感觉到格外的恐惧,而是站在靠墙的位置看着快要被晃到散架的床,琢磨着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骇人的事。
床在发出猛烈的咯吱声后停止了振动,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床垫连带着下面的席梦思及上面的被子被整个翻了起来和地面形成九十度夹角。床上的被子很快因为地心引力的作用掉到了床垫和地面间的空隙处。床垫上被我撒上的符灰也带着沙沙声滑落下去,一股巨大的黑烟从床里冒出直冲天花板,随后是剧烈的油炸声。紧接着,一只焦黑的手攀上了床的边缘。床垫掉入缝隙处很快消失不见,越来越多的手从床中地面的空当处伸了出来。
起先都是焦黑的,它们只是冒了个头,很快便肌无力般瘫软了下去。马上就有新的酱色且腐烂的手代替了焦黑的那一批。这,是在梦境中袭击过我的手!我又被拖回去了么。
可眼下符咒对它门还有效,证明我还处于现实世界中。床板里伸出的手攀爬到床沿处,有些某足了劲想要朝我跳来。当它们跳到床的边界处时候哐当一声又被弹了回去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不过床沿处被我撒过符灰的位置快速变黑,被弹回去的断手再次跳起,被挡住,又落下。
每当它们进行一次动作后地上黑色符灰的面积就会扩大一分,而床中央的空隙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手从涌出。看来,坚持不到天亮,房间里所有的符灰会因为被污染而无效化。瓷碗里还剩下一些,这也保证不了坚持到天亮,而且那些恶心的手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我端着碗退到房间的入口处,不过十几分钟,地面上黑色的范围已经到了可以容纳一整只断手的大小。床沿上处于上方的手被底下新冒出的挤掉在地上,它调整方向,向我爬来。途经符灰完好的地方发出滋啦啦的响声,然后便看到这些因腐烂而胀大的手开始急速缩水,最后变得如同干枯的木材颤动两下失去行动能力,被后来新的手掌碾压过去成为一滩黑灰。可怕的是这些手看上去没有痛觉,前仆后继的前进的,过不了多久它的会入侵到我所站的位置。
不得已我退到了卫生间里,嗯?脚下的感觉不太对,卫生间里洗手池的水龙头被打开,洗手池下水处也被堵上,水顺着洗手池漫延出来打湿了脚下的瓷砖又从地面上的下水口流走。
不好,我心中暗道,急忙向后退去。只是迟了一步,洗手池处被浓墨覆盖的镜子里,伸出一段雪白的手臂。手臂前端涂着暗红色的指甲略长。不得不说这是我今晚看到的最正常的也是最没有杀伤力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危险系数就小。
因为,在今晚,我苦苦挣扎了这么久。躲过了小白的阴谋,断手的攻击,还有衣柜里复眼怪物的查找。却被眼前的这样一双手环住了脖子,被碰到的一瞬间,恐惧还来不及到达脑髓的时候我只感受到了冷,彻骨的寒冷。那双手带着绝对零度,堪称温柔的勾住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手臂收紧时的柔软,以及低温将我的皮肤和手臂上的皮肤粘黏在一起的感觉。然后那双手突然用力,不由分说将我拽向了一片黑雾的镜子。
眼前无机质的玻璃变成了水面泛起涟漪,镜子里面给人粘稠的感觉,隐约觉得手臂的主人正从在浓雾的背后看着我。眼看到是一回事,待到我半张脸穿过了镜子,才真正意识到不合常理的事情正在发生。镜子里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冰冷的液体包裹住鼻腔,无法呼吸,不做点什么,等整个人被拖进去会窒息的。
危机感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爆炸开来,我用双手抵住洗手台的边缘用力朝着和手臂力道相反的方向挣扎,竟被我挣扎出了镜子。新一轮的空气进入肺泡,我才刚呼吸一口,卡着脖子的手臂发现我在反抗加大了力道。不好,我整个人被拖得向前倾去,双手抵住洗手台正和手臂角力没法扒开搂住我脖子的手臂。被逼的急了,我艰难的转过头忍受着后颈皮肤撕裂的疼痛,张开嘴狠狠要在脸旁的手臂上。
咸涩的腥味涌入口腔,之前含在嘴里的符盐混合着唾液从张开的嘴里流了出来。淌在困住我的手臂上。镜子里传来一声剧烈的嘶吼,被我咬住的那只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并且断裂开来。
捁在我脖子上的另一条手臂,凶狠的大力拽着我,我感到脑袋快要被拽下来了。在被拽入镜子时我偏过头效仿之前那样咬住另一只胳膊,顺带着抓了一把碗里的灰拽在手里。
我没想能够逃脱,只是想着被拖入镜子后往手臂的本体身上来上一下。却没想到在我贴近镜子的一刻,没有穿过去而是脑门猛地珰的磕在镜面上。
拽着我的力道消失了,撑着洗手台的反作用力使我刚刚撞完玻璃又啪的一下向后倒去,撞开洗浴隔间的玻璃门继而跌坐在地上坐了一屁股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