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小公子呜”
“莫站着,快去请大夫!”
朗朗乾坤之下,穆王府兵荒马乱,所有人脸上一片惊惶,湖里咕嘟咕嘟冒起了几个水泡,侍卫、丫鬟、连四五十岁的婆子都下饺子一般跳下,去捞王府小公子顾樘晗。
唯独樘华惶急站在一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恐惧,瞳孔一缩,脸颊白如冰雪。他额上冒出湿漉漉的汗水,打湿两边鸦黑的鬓发,纤长的睫毛黏在一起,好像不堪重负般要低垂下去。
他望着这混乱场景,心底冒出一阵又一阵凉意。
水下的人被迅速捞起,丫鬟拥着侍卫抱着顾樘晗冲上来。
顾樘晗呛了口水,在人群之中,掩着嘴咳嗽地惊天动地。
樘华被远远隔开,望着人群里头的情景,虚汗冒了一阵又一阵。
“世子爷!”
远远传来惊呼,樘华抬头往那头看,却见一个高大冷峻的青年迈着大步走来,身后呜呜泱泱一群人簇拥着他。
冷峻青年利眼一扫,看了眼人群中央的顾樘晗,开口:“送樘晗回颢院,请大夫。”
“是!”围着樘晗的一群人齐齐应声,侍卫赶忙抱着樘晗回去。
顾樘昱扫过樘华的脸,目光轻轻一滑移开去,“怎么回事?”
一群人大气不敢出,樘华咽咽口水,对嫡兄嗫喏道:“晗弟推我,我不慎避开,晗弟脚下失了稳当,掉到了湖里去。”
顾樘昱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回去反省。”
“是。”樘华低低应声,带着身后两个小厮回院。
樘晗落水着凉,樘华还没回到自己的院中,王妃一道命令下来,着人押送他到偏院,闭门思过,并抄孝悌经百遍。
樘华被这一变故惊得神不思属,再回过神来已被关入偏院已一日半,自关进来便未见人送过饭,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床上放着衣衫被褥,茶水倒还有,唯独饭食不见半粒。
他躺在床上,腹如擂鼓,饥饿感觉从胃里头延伸出来,如同密密麻麻的小蚂蚁正咬着他的胃。
樘华从床上爬起,走到窗边越过高高的院墙看远处的天。
夕阳西下,层云尽染,橘色的云彩东一朵西一朵,衬得湛蓝天空愈发美丽。
晚风送来荷香,传进樘华鼻端。
这香气让他愈发饿,樘华从箱笼里找了身干净内衫换了,又坐到桌前边抄书,边等仆从送饭来。
然而他一遍抄完,仆从还未过来。
樘华暗叹一声,走过去躺在床上,期盼赶忙睡着,待睡醒还未有人过来送饭的话,他恐怕就得翻墙去外头瞧瞧能否找到什么吃食了。
然而许是白昼之时睡得太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未睡着,不知是否半睡半醒间的梦境,樘华忽然见墙上一道光,像仆从点着蜡烛,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樘华一下清醒了,他坐起来,按了按自己的胃,心中涌上一股轻松。
他甚至等不及外面的人进来,翻身起来就想去开门。他饿过头了,胃里已没什么感觉,腿脚却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摸了摸脚,发现两条腿都在抖,颤悠悠抖,如同春风中轻轻抖动的叶子。
樘华自嘲笑了一下,仍走前两步将门推开。
他饿昏了头,甚至未感觉到有何不对。
等门一推开,那头却不是来送饭的仆从,而是一间怪模怪样的屋子,屋子正中有个和尚刚还俗模样的青年男子,头发极短,穿着一身黑衣,正伏在案桌上写些什么,听见动静,男子抬起头,一张脸俊俏又冷漠,锐利的目光射过来。
樘华禁不住打了个抖,脚趾缩了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阮时解抬眼见一位青衣少年忽然站在书房门口,鬼魂似的悄无声息,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
樘华见他模样,有些慌了,目光扫过屋内,闪烁不定,“您,您”
阮时解高大的身形站起来,盯着他,边逼近他边冷冷开口问:“你是谁?怎么进来?”
樘华也不知是否被吓住了,伸出细长的手指向后指,结结巴巴道:“我,我推门进来。”
不知是否饿昏了头,略回过神来樘华一边往后躲避,一边走神,乱七八糟的想法堆了满脑袋。男人说的是标准官话,字正腔圆,甚至比他的官话还正宗一些。他家祖籍淮上府,小时候跟着姆妈学官话,多少带点音,听着特别软。
阮时解说话间,长腿迈着,眼见便要走到樘华身前。
樘华知晓走错了地方,惊惶往后退一步,正好身后便是门,他双手一推,“砰”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
待他退出去后,阮时解盯着书房的墙,眉头拧起来。
那墙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木门,也不像有人能随时从里面出来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这小孩到底从哪冒出来。
阮时解视力好得很,工作学习那么多年也没有近视过,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来人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个子一米六几,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瞧着不像一般人,就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来自那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书房。
阮时解惊疑,原本正在批阅的文件也进行不下去了,他干脆站起来,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巡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