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力在这一刻脸色苍白得跟纸似的。
他以为冒领的事情很容易办到,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做弟弟的得了好处让给大哥怎么了?以前老二不就一直这样让着的?而且李书记要找的是恩人是苏勤捡了他救命般的粮票那就是苏家对他有恩苏家哪个儿子承这份恩情重要吗?
但他不敢这么反驳他还是怕公社书记的那是干部,万一给他戴顶什么帽子,怎么办?
有点儿怂地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他没有想到李书记会那么快发现他冒领身份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在乡亲们面前丢了脸。心里又有点儿愤。
愤恨加重,羞涩难当,但又怂得不敢接着冒领只能够杵在那里。
大家的议论声,声声入耳,不只让苏大力脸色发了臊就连苏家其他也是。特别是爱面子的苏老太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虽然没有拿眼神去瞪苏大力但心里的不快,从他的脸上可以明显得看得出来。
在苏老爹的眼里,在所有村民的面前丢了脸,这比打他都要难看。更何况,这是在李书记面前,李书记是公社书记,那是他的头顶上司,这样丢脸的事情,老大竟然会做得出来,他这些年在村子里经营的那些都算白费了。
这一刻,他恨不得就上前去扇苏大力一巴掌,没脑子的蠢货,做事情之前,都不经过大脑思考的?
苏老太眼见着大儿子被人议论,她没有苏老爹那样的智慧,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说了。她的主观思维里,这些冒领什么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一家出去,谁得好处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她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也没被外面的人得了好处去,自己的儿子而已。
她正想要去说个一二,身后的衣服被人扯住,回头一看是老儿子苏成才,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苏成才拉住她,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看了看李书记的方向,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娘,那是公社书记,不是村支书,你得为这个家考虑。”苏老太顿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她还有老儿子,这个儿子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不能为了保老大,就把老儿子扔在一边。
再看向自己的老头子,却见对方也正瞪着她,那眼神里大有“她敢撒泼,就休了她”的意思,她忍下了所有的动作,没有像以前那样上前哭闹撒泼。
苏大力一直都在等着爹娘兄弟出来能够帮帮他,特别是他的三弟,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会有办法的,但是很让他失望。不管是爹娘还是老三,谁也没有站出来,哪怕替他说上几句好话都没有。
此时,李书记已经沉着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死死地盯着苏老爹,直盯得苏老爹心里一阵阵的发颤。
这公社书记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啊,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如同在看一场好戏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老爹的错觉,他总觉得李书记就好像知道一切一样,张开了袋子等着大力往里钻。但随后,苏老爹又急忙摇头否定了,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可怕了。李书记又不认识老二,怎么可能会为了老二去设计老大?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那都是他的儿子,不管谁承了这份恩,成了李书记的恩人,对苏家来说都没有坏处。但如果李书记因为一个儿子去恨另一个儿子,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这一刻,他是真的恨透了老大的愚蠢。
他苏老刀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以前觉得老二是最蠢的,老大虽然好吃懒做,但嘴甜,在外面也不会胡作非为,现在就跟脑子中邪似的,尽干蠢事。
崔警官说:“这是虚假行为,是与人民利益唱反调的行为,完全可以交由革委会,采取游街处理。”
这一说,人群就开始议论起来。
苏大力更是怕得脸上全是冷汗,他没有想到会这样严重的事情,还要交由革委会游街?他一没抢二没偷,凭什么要交到革委会处理,要被游街?
下河村的村民,哪知道会这样的严重,就这么冒领一样竟然要交到革委会?他们可是知道的,革委会那里可是进去了不脱层皮都难。下河村离这些都太遥远,哪怕各家相互有间隙,但也不会闹到革委会那么严重的地步。
这时候,听说苏大力的行为竟然严重到要交到革委会,怎么可能不会被吓到?
“娘,我不去!我不去革委会!”那么大的人,竟然会被崔警官吓着,往苏老太身后缩。
苏成才嘴角抽搐,但表情却冷静得有点儿出奇,似乎苏大力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苏老太再也没有忍住,早把苏成才的话忘在了一边,她喊:“李书记,警官同志,我们家大力真的没有恶意的。他和老二那是兄弟,兄弟之间哪需要讲究那么多,你们可不能把他抓进牢里去啊。”
苏大力一直躲在苏老太的身后,不管怎样,他不要去革委会。
他可是听说了,革委会那不是人呆的地方,进去了人也会变成鬼了。
“老二那是我弟弟,那只不过是我们苏家内部的事情,怎么还上升到去革委会了?我不去,死也不去!”
村民们也被崔警官的话吓着了,去革委会太严重了。本来还觉得苏大力这样做有点儿可耻,但这会看到他那么可怜,又生了同情之心。
甚至有些村民觉得,那确实是他们苏家内部的事情,哪怕苏大力真的冒领了什么,那也是吃亏了苏勤,也没被外人占了便宜去,怎么都是苏家自己的事情。
李书记听着村民们的议论,还有苏老太在那里的哭闹,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说:“崔警官说的没有错,做了错事,就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志们,咱穷点没有关系,但不能偷奸耍滑,毛主席说了,诚实那是为人处事最好的准则。咱别的做不到,诚实还做不到吗?”
村民们在那沉默了,在思考着李书记的话。
李书记对村支书老山叔和大队长大明伯两人讨论了一下,对于苏大力冒领事件的处理。
老山叔和大明伯毕竟和苏大力是同村,两家关系也好,虽然很厌恶苏大力的这种行为,但是如果被交到革委会去,不死也会脱层皮。以后在苏老爹那里,他们也不好说。
“李书记你看,苏大力也是初犯,也没有造成很恶劣的行为,要不就严重警告一次?就不要交到革委会去了。”大明伯试着求情。
苏老爹也说:“李书记,我会严厉批评我家老大,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村民们也在那里求着情,他们落井下石是一回事,但是如果真将苏大力押到革委会,他们又与心不忍。
但是李书记却是一个对纪律很严格的人,在他认为,苏大力这个行为已经达到欺诈的程度,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崔警官也是这个意思,人情是一回事,国法就是国法,如果谁都在做完坏事之后,就请求一句“我知道自己了,请原谅我”,那还要国法做什么?
“李书记你看,苏大力这个行为确实可恶,但是他也没有构成犯罪,是不是从轻处理?李书记你放心,我会拘着他,不会再让他做出类似这样的事情,你看……”老山叔也似着求请。
李书记沉吟:“警告处理肯定是要的,但到底如何处理他,最后还是看苏勤同志的意见。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是他,我这哪怕能够原谅,他那边如果不肯原谅的话,那依然还是要送去革委会。”
大家都沉默了,这件事情如果说李书记算是被欺瞒的人,那么苏勤才是那个真正受委屈的人。
本来这件事情,是苏勤做的好事,结果却因为苏大力的冒领,差点就跟李书记失之交臂。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管是李书记还是村干部,谁都没有权利去插手苏家的事情。李书记只可能从自身入手,苏大力冒领好事的事情,给予一定的惩罚。
但是要说多严重的事情,却又偏偏不是,苏大力并没有犯法,最多就只能是口头警告,或是让革委会出面,给予惩罚。
革委会出面,事情可大可小,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法则,到底怎样的事情要被抓进革委会教育,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定。
但一般情况下,进了革委会,没事也会变有事,小事也会变大事。
大家都是怕了革委会,能不进就不进,能私下解决那就尽量私下去解决。哪怕是干部,也都对革委会闻之色变,能少牵扯就尽量少牵扯。
老山叔他们一听,等苏勤他们回来再做决定,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苏老爹更是觉得放松了下来,只要这事交给老二,那也就没什么事情了。老二心善,更不会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去为难老大。
苏老太更是放心了起来,老二那可是她的儿子,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还能够真的去为难自己的兄弟?他就是想这么干,自己也不会同意。反了他了,敢抓自己的兄弟去坐牢。
苏成才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苏大力坐不坐牢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他热情地邀请李书记和崔警官去了家里,“李书记、崔警官,二哥他们不在,可能去了城里,你们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老山叔说:“不要去村支部坐坐?”
李书记跟崔警官交换了个眼神,崔警官说:“我在哪坐都行,我不挑剔。”
“那我们就去苏勤家里吧,我等他回来。”李书记沉吟番,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