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骑马行至紫禁城大门口刘义一早便在门口安排这轿辇候着了他下了马一旁的小厮忙是将马牵至一旁。
刘义迎了上来,满脸是笑道:“奴才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胤禛微颌了首,“事情办得如何?”
刘义警惕地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外人方才轻声道:“办妥是办妥了,只是张明德劝谏大贝勒不成,被大贝勒给介绍给了八贝勒,但八贝勒也不敢行事便将张明德给赶走了。这几日的局办妥后大贝勒又将张明德找了去将八贝勒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的传言给传了出去现在满堂朝臣都是听了这传言各个私下里欲结交八贝勒呢。”
张明德本是个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因为欠了赌坊钱款全家在命丧黄泉之际被胤禛救下,后来胤禛偷偷部署让张明德与顺承郡王的长史阿禄相遇,张明德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像是抹了蜜油一般滑腻接着便被长史阿禄引荐给了顺承郡王布穆巴。
布穆巴一向与大贝勒八贝勒相熟如今得了“神算子”张明德,自然如献宝一般地献给了大贝勒。
这连环的引荐让得多疑的大贝勒也无从可疑当时太子还未被罢黜,张明德便与大阿哥谏言道自己认识“异能者十六人”,可以找两个人刺杀皇太子。
大贝勒不敢背负刺杀皇太子的罪名,便将张明德介绍给八贝勒想要借刀杀人谁知晓八贝勒根本不信张明德的话,直接将张明德赶了走。
胤禛冷笑了一下,看来所谓团结一心的“八爷党”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团结,至少大贝勒是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如今太子倒了只剩八贝勒一枝独秀,他自然是坐不住了又找到了张明德。
原先安插张明德不过是想帮太子除去大贝勒,如今倒是能够借此救出太子。
今日康熙召胤褆、胤祉、与他入宫是为了商议“江苏、浙江农民夺粮斗争”的解决方案,出了乾清宫殿门胤祉叫住了胤褆,“大哥,听说那民间名相师张明德给八弟看了一卦,说其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大哥与八弟素来交好,不知这流言是否为真?”
胤褆顿住脚步,瞥了眼胤禛与胤祉,胤禛先不谈他一向是清心寡欲的模样,胤祉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问这话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替太子打听虚实、二是想要通过他结交八贝勒。
他心中冷笑,看来他放出去的传言倒是起了动作,胤禩如今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位,因着立于高处,自然所有的矛头都朝向胤禩。
胤褆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三弟怎么好好地问这些?”
胤祉看了眼一旁的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下方才开口:“太子被关进咸安宫这般久,前几日我探了探皇阿玛的口风,皇阿玛的口气有些松动。八弟名望如此之高,不知道大贝勒可否与八弟说说,集结群臣替太子求求请,说不定皇阿玛看在群臣的份子上,心一软便将太子放出去了呢?”
事情出乎了胤褆的意料,不过若是胤祉成了墙头草来投靠八贝勒,胤褆才要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呢。
他们都不希望太子被放出去,胤褆问都不用问,直接想要敷衍地答应,却是听胤祉接着说道:“说实话,我昨日已经与八弟说过此事,只是八弟虽然答应了,似乎还是犹豫的模样,大哥您作为兄长又与八弟交好,说不定你去说说八弟就听了您的话。”
胤褆听到此话脸色一僵有些难堪,这般好的机会八弟怎么会答应?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找到太子失了防范的时刻让皇阿玛废了胤礽,如今若是胤礽一旦放出来,他必定第一个遭难。
胤礽绝对不能被放出来,他心里头下定决心,脸上却是敷衍地点头,“三弟、四弟你们且放心,今日我便去找八弟谈谈。”
胤祉看着胤褆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回过头看胤禛有些担忧地道:“四弟,你说这样能将太子救出来,可我并不觉得八弟和大哥能够真心实意的帮太子啊,若是他们趁此机结党营私独揽大权,太子不就没希望了吗?”
“三哥你将心放宽些,按照我说的做太子很快便被放出来。”胤禛淡淡说道。
他将劝说大阿哥的事交给胤祉是因为他不想陷入各派党争,皇阿玛身体强健却是十分多疑,彼时动作太多反而徒增怀疑。
胤褆出了皇宫便直接进了八贝勒府,八贝勒府门口的小厮早就与胤褆相熟,见着他来便直接放进去了。
胤褆没想到的是,他来的时候胤禩正与九阿哥胤禟、十四阿哥胤祯讨论如何劝皇上放太子出来。
胤褆站在门口欲推开门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随即咬了咬牙挤出笑容推门进去,“八弟、九弟、十四弟,你们在聊什么呢?”
胤禩瞧见胤褆进来,极为自然地将方才讨论的事情说出:“大哥,我们正讨论如何将太子放出来,听三哥说皇阿玛的态度有所松动,说不定咱们能劝动皇上。”
胤褆心沉了下去,果然胤禩等人真的要将太子放出来,他又开口道:“八弟正值群臣支持,照着如此形势走下去,八弟登上太子之位指日可待,何必要将废太子放出来?”
胤禩几人不知晓太子被废是胤褆的手笔,只以为胤礽是真当犯了错。
胤祯开口:“正是因为废太子如今被软禁在咸安宫,前几日皇阿玛还前去看望,出来神色未有不虞反而心情好了些的模样,我们猜测就算不去进言皇阿玛终有一日会将废太子放出来,既然皇阿玛早有此意,不如咱们就顺了皇阿玛的意。”
胤禩笑了起来,“何况只有废太子出来了,才会有犯错的机会。”
胤褆听着心里头着急,若是太子出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
他提出建议,“放虎归山他必会东山再起,不如我们趁此机”
胤褆抬起手在脖子上划了下,胤禩变了脸色,“万万不可,太子纵使犯了错也是皇阿玛最爱的儿子,若是让皇阿玛知晓,别说太子之位了,就连皇阿玛的信任都没了。”
胤褆却是下了决心,还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拍了拍胤禩的肩,“你放心好了,此事我会一人办妥,绝不连累与你。”
胤禩还想劝阻,胤褆却是闭口不言此事。
第二日胤禩便前去乾清宫亲自面见康熙,递上了奏折,奏折内容:“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他此举表面上劝康熙杀胤礽提拔胤禩,实际上是在借刀杀人,将欲杀胤礽之事推到胤禩身上,若是康熙想要杀胤礽那最好不过,若是康熙不想杀他此番就是将胤禩往火坑里推,一箭双雕最好。
康熙看完奏折果然勃然大怒,将奏折扔在了胤褆脸上,怒骂道:“当真是乱臣贼子,今日想弑太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弑朕了?”
康熙安插在朝内的眼线一早便将胤禩在朝中左右逢源、结党营私之事报了上来,自从太子被废后胤禩更是不加收敛,就连他都听闻那张明德所说的“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卦象。
就算太子再怎般不仁德,胤禩也太心急了些,所有的一举一动皆是表明了对他身下位置的觊觎,康熙早已对胤禩有了防备,原先一直按捺未发就是因为没有契机和缘由,如今胤褆蠢到将契机捧给了他,他怎么会错过。
当即康熙命令彻查张明德之事,当日便将张明德抓来,张明德早就做好入宫准备,一被抓进宫中稍微被责打了几下便供出了所有事实。
他的确给八贝勒看过相,觉得八贝勒有帝王之相并且向他劝诫刺杀太子之事。
彼时天色已晚,康熙只好下令次日诸阿哥皆至乾清宫。
当晚胤禛还是留宿在年清芷房中,她的伤口还未好依旧需要涂药,然而旁人却是不知晓胤禛是为了帮年清芷涂药而留,只当这是雍亲王的专房之宠,此事传进了宫中,就连德妃也喜气洋洋的模样召见她赐了些礼物给她。
年清芷出宫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士兵押解张明德入宫,对张明德此人她也是知晓的,他就是此次事件的关键。
还是那句老话,若是康熙相信这些儿子,纵使是天王老爷说的话他都不会相信,如今不过是一个相师便能扰乱了朝堂的局面,无非便是康熙想借题发挥。
康熙虽然身体仍然康健,可他却是老了,看着儿子一个接一个的长大露出了对皇位的渴望,他怎么可能不防备?
先是太子后是胤褆、最后便是胤禩,每一个冒头拥进的皆是失败了,最终康熙将皇位传给了一直默默无闻的胤禛,无非是胤禛一直未展露自己对皇位的野心。
面对这般的皇上,胤禛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只有韬光养晦才是正道。
年清芷出声打破沉默,“今日我去面见德妃娘娘,听德妃娘娘说起十四阿哥他们有意劝皇上将太子放出来呢,这是不是代表太子就要出来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胤禛将小玉棍沾了些药膏涂在年清芷背上的伤口处,听到她忍不住叫出声后又放轻了动作。
他顿了顿,“你似乎很担心太子。”
“我是担心四阿哥。”年清芷从手腕间拿下菩提子的佛珠,套在了胤禛手腕间。
佛珠还带着她手腕的温热,胤禛眸光落在佛珠上,心里头却是有种预感年盼窈似乎什么事都知晓一般,就连他念佛吃素清醒寡欲的模样只是为了韬光养晦都知道一般。
年清芷抿唇笑着,“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额娘便专门替我去寺庙中求了这佛珠,如今我将这佛珠送给四阿哥您,希望这佛珠能够保佑四阿哥您一切顺意。”
胤禛给年清芷涂完药重新回到地上的被麓,闭上眼睛却是不自觉地闻到佛珠上的香味,那香味与佛门清净的檀香不同,是女子身上那种娇软的香味,似乎是佛珠常年沾染了年清芷手腕的香味,甜地让人觉得心安。
自从清芷去世后,他的心一直空荡荡的,便是这些年装作清心寡欲的模样,读了那么多的佛经诵了那么多佛号,可还是填不满他心中的空荡。
可这香味萦绕在鼻尖,胤禛恍惚间似乎感到清芷又回来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逃避着、不肯面对,清芷便也从未入梦过。
这一次她罕见地入了梦,站在承乾宫门口温柔地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书递上帕子为他擦手。画面一转又梦见那年的乞巧节,两人被人群簇拥着,光是手背轻轻触碰一下,他就觉得心如擂鼓。
什么时候喜欢上清芷的,他早就记不清了,这么多年的陪伴相处的记忆如雪花般充斥着脑海,他哪里还有空档装下别人。
清芷死后,这些回忆一遍一遍得在脑中循环着,像一把尖厉地刀每循环一次,他的心上便划上一刀,直至心上已经没有空档可划。
胤禛决心忘掉清芷,将清芷永远地封在身体的某一角,可一同封上的是他的心,自此没有人能够走到他心里。
就连那般像清芷的年盼窈也不行,她的存在只是让他不停地回想到清芷,每一次回想他便觉得他对清芷的喜欢就多了一层。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回到了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四,所有人聚集在储秀宫为温熹贵妃哭丧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离开潜入了掖庭,想要偷偷瞧上清芷一眼。
自从她亲口说出再也不想见到他后,他每次来都是偷偷摸摸的,不让她发现。
可那一日胤禛却看到了清芷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大通铺的一角上,呼吸全无。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失去清芷的准备,可那一日他才知晓原来最让他难过的不是她说的话语,而是她不愿将自己的苦痛平分给他承担。
他一生遇到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事,直到他看到清芷去世,他才知晓真正的无能为力是什么。
跌跌宕宕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年清芷是被胤禛的梦魇声给吵醒的,她瞧了眼外头天还未亮,脚踩进鞋中轻轻地走至胤禛身边蹲下。
他双眼紧闭,长长地睫毛猛颤着,额头冒了不少冷汗,双唇似乎轻喃着什么她听不清。
年清芷拿起帕子给他轻轻擦去额头的汗,却是见他的轻喃更多了,刚想将他从梦中叫醒,他却是低吼了一声,“清芷”
她心中一惊垂眸看去见他张开了眸子,她心锤擂鼓还以为胤禛认出了自己,下一秒他却是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他的怀中。
胤禛将她手腕扣得极紧,他的额间冰凉,手心是烫的那热量源源不断地顺着她的手腕直触心尖,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近的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头的跳动。
“清芷”亲昵的呢喃声在耳侧,混杂着他呼息间的灼热气息在耳间缠绕,下一秒他柔软的唇瓣轻吻上了她的耳朵,滑过她的耳轮,细细亲弄着耳垂。
她耳垂极为敏感,还在宅院中胤禛便喜欢逗弄着她的耳垂。
年清芷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呼吸也急促了些不由自主地唤他的名字,“胤禛。”
只是刚出声的那一刻,年清芷便感觉到身下男人的身子僵住了,愣了几秒才抬起头瞧她,眼眸中的浓浓情潮还未全部散去,脸上的神情却是已经冰冷。
胤禛将她从怀中扯起,声音如寒冰一样冷淡狠决,“年盼窈,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一字一句地似乎是隐忍了极大的怒气,手上的动作更是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样子,攥得她手腕疼得几乎要渗出冷汗来。
年清芷小声地连声说了几句“疼”,一边想要挣脱出来,手腕却像是被铁箍着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她越想越委屈,将她扯进怀里的是他,亲耳垂的也是他,如今凶人的也是他。
年清芷本来是不爱哭得,在胤禛面前也从未哭过,一直以着温柔姐姐的姿态对待他。
今日却是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身体年龄小了连带着心里年龄也小了,不由自主地眼睛一热就哭了出来,一双潋滟的眸子顿时泪光闪闪,泪滴从她白嫩的肌肤上滑落,她的鼻尖红红,像个受尽了委屈小白兔一般。
胤禛一愣,手上的力气不自觉收敛了点,语气也缓了,“你哭什么?”
年清芷气自己丢人,又气又委屈,“你凶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被佟佳皇贵妃欺压的时候她都没哭,今日竟然因着这么小事而哭。
她不想哭,结果眼泪掉得更多,这些日子太憋屈了,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惹胤禛讨厌,今日好不容易亲近了些,他转脸就是这般模样。
胤禛微凝起了眉,方才刚睡醒就看到年盼窈在他怀中顿时火气便上来了,他此时也缓过神来,看了眼一旁湿了一块的帕子,什么情况他就算是不记得也能推测出个七八。
朦朦胧胧他把年盼窈当作年清芷,将她扯进怀中的是他,主动轻吻的也是他,如今凶人的也是他。
胤禛想着方才不断攀延而下的手,十分头疼地拿大拇指旋了下太阳穴,幸好在关键时刻清醒,不然可就要遭了。
他抬眼看过去,小姑娘哭哭哒哒地一脸委屈地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