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啼哭片刻,胡仙仙扶起母亲说:程道长已经出狱,狱卒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就去善福寺问,也许是佛宝已经找到了。哪知去了善福寺也没找着人,佛宝也没找到。我们就在周围四处查看,找到城门快关的时候也只好回来。
她边说边朝栓子递眼色,栓子领会她的意思,向众人拱手笑说:胡小姐平安到家,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可跑了一天,我的马也该歇着啦。胡小姐,明天你还找人吗?
不找了……你后天早上来接我,我去帮周管家他们找找他们要买的东西。
栓子一边上车驾马,一边答应:好嘞,我后天来,找稀缺紧俏东西可得到西街打听。
待他走后,众人又都围着胡仙仙说话。
三叔公说:你为程道长的事跑了一天也尽了心,以后就别管那些事。开客栈什么样的人都得遇到,你也别太担心不会出大事的。
胡婶拉着她的手说:你说帮周管家他们打听买不到的稀缺东西这是应该的,我们开客栈的就得巴结达官贵人家里管事的人。他们办好了事,也就会常来看顾生意。你以后也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谁知道会引些什么人来?
娘,我听你的。这几天事情太杂没睡好,我先去睡觉。三花,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我娘。
说完,她就往楼上走,连二胖问她吃不吃晚饭都没回答。
三叔公拉着要往楼上去问她的三花说:别去问,她哪吃得下?让她睡会儿,她脑子里肯定都乱成浆糊了。
躺在矮榻上,胡仙仙并没睡着,自从胡婶患了眼疾她为了照顾母亲就从后院搬上来睡在母亲的床旁边。
胡婶睡眠浅,患病后更睡不踏实,胡仙仙睡觉时都不敢乱翻身,就怕吵着母亲。
但此刻还不到戌时,离胡婶上来就寝的时间还早,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要趁此机会翻身翻个够。
心里堵得慌,她鼻酸心伤不已,可又哭不出来。
她猛地翻身坐起,喃喃念着,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让我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念叨着,她又躺下。她必须要睡着,哪怕陷入梦魇也必须要睡着,只有睡醒了才能想出办法。
迷糊回想着自己的人生,似乎所有的祸事都是自己自找的,就连程浩风也是自己主动留于鸿宾楼的。去高家村,也是自己主动去的。
胡仙仙不知不觉已睡着,陷入梦魇喊着梦话:自己?都是我自己的错……她心头一凛,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弥补,哪怕用生命弥补!
仙仙,仙仙……你说什么?你怎么了……胡婶穿着薄衣下床胡乱摸索。
胡仙仙被母亲叫醒,连忙扶母亲上床,娘,快躺着,秋天夜里凉别染了风寒。
胡婶坐到床边,我没事,你怎么了?三花扶我上楼来的时候你都还睡得挺安稳,才半个时辰咋就乱嚷嚷梦话。
娘,你才上来半个时辰?这会儿是什么时候?我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亥时末子时初。你没事就好,快些睡,天亮还早着呢。
娘,你安心睡。我困倦劲儿过了,这倒觉得有些饿,我去弄些吃的。
胡婶由着她扶自己躺下嘱咐她几句话又沉沉睡去。
胡仙仙轻手轻脚的下楼到大堂中,她从柜台里拿出糯米粉糕吃着,边吃边放下烛台去翻找纸笔。她觉得必须把自己二十几年的经历理出个头绪才能想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她得先写下那些命运的转折点。
写到最后她苦笑不已,因为以往虽倒霉但真正受伤害的不是她自己,而这一次她自己是再也躲不过了。
不能给叶冠英一个满意交待的话,她不知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她想起从地牢中拖出去的那具尸体,不由一阵颤栗。
胡仙仙又写下自己能如何应对的办法,列了六条。
第一条,报官,想起上次报官的经历,她划掉这条。
第二条,找人帮忙,能帮上她的人不多,她也怕再连累别人,也划掉这条。
第三条,相信程浩风,斋戒沐浴,求他带自己入道门修行,他办完所说的六师弟的事应该会帮自己脱离困境。她犹豫很久,笔尖的墨汁都滴在纸上,她看着那一团墨迹,她对程浩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但她又不敢再相信他。
胡仙仙只得先不细想相不相信程浩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第四条,勾引叶冠英,入伙蟠龙寨。她觉得那个叶冠英是很容易亲近的,只要真的把鸿宾楼变成蟠龙寨的窝点,她也许能混个四当家。她自嘲的一笑,还是划去了这条。不能重振鸿宾楼已是对不起胡家列祖列宗了,不能再给胡家抹黑。
第五条,让母亲和三叔公随周管家逃走,到了泰兴城那些人就不敢把他们怎样了。以三叔公和周管家的交情,做到这点不难。二胖他们只是伙计,蟠龙寨的人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们。胡仙仙正要觉得此法可行,又想到自己是被盯紧了逃不走的,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即使活下去也会生不如死。
她吃完了粉糕,抹抹嘴角沾的沫儿,心说:就第六条!
她写的第六条是:骗取周管家信任,骗取叶冠英信任,去泰兴城!
她心里一阵激动:打不过,逃不掉,只能骗了,还好我自小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练了张巧嘴。她想好如何做之后又仔细推敲细节,费了大半夜脑子的她在天亮时终于趴在桌上酣甜睡了一觉。
等三叔公叫醒她的时候,在大堂里的人都对她笑起来,她被笑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