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攥紧拳头,金色的流光从指缝间拉射出去,穿向四面八方,刺破夜的幕布,仿佛手握着黎明。
压缩到极致的高温在掌心翻滚,炽热如针一样交积,燃烧的少年静立在无尽的狂流之中,闭目凝神,不动如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缓了无数倍,世界豁然开朗,无数的元素洪流将他包围,他沉思,他冥想,感受天地的秩序,观摩万物的造化。
就像是开启了天眼,一切一切的轮回运转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化作游鱼,化作箭雨,倏尔一逝,横穿过他的脑海,牵引着他的目光,去往远方。千军万马在他的心里奔腾,他于人间的极顶眺望,望眼欲穿,仿佛看到了起源。
金色的拳头无声地抬起,无尽的混乱自行退让,沉默的少年缓慢地展开掌心,刺目的金光再无阻拦,绚烂地绽放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就像一轮怒放的朝阳。
他抬起另一只手,探进金色的光团之中,虎口发力,五指并拢,平稳且有力地握住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一阵清啸刺破了长空。
燃烧的火剑被少年迅猛地抽出,古老的力量在沉睡中苏醒,火焰拭去了它的铁锈,森奥的符文在剑身中流淌,少年低沉的呼吸,任由沧桑的伟力在他身体里冲刷,洗涤他的灵魂。
从天而降的威压越逼越近,残破的鬼影瞬息将至,透明的刀刃如影随形,它带着海一样的刀锋而来,漫天的风舞被它当作了致命的武器,圆月下盛放的血色花朵,将会是这场杀戮的谢幕,血红色的玫瑰,血红色的落幕。
平静的少年缓缓地抬头,他仿佛从岁月中醒来,于时光中开眼,直视暴乱的苍穹,平静地迎接割面的狂风与杀机,仿佛望见了光明。
长剑在下一个刹那就动了,没有丝毫的陌生感,修长的剑身就像是从他手中延伸出去的骨骼,挥剑的动作就像是随手打出一巴掌那般娴熟,浑然天成。他分明从没有拿过剑,可挥斩的姿势就像个剑道的宗师,因为他把自己的道,押在了剑上了。
猛烈的火光切断了万千风刃,掀起的碎石与滚雪,散落在空中,像是冬日里一场夹杂冰雹的大雪,黑暗中的霜寒与错乱,仿佛在告示着人们,朝阳不再升起。
箭步跃起的少年抛飞在冷风中,几道残余的风刃还是斩击在他的身上,瘦弱的身躯撕拉出几道狰狞的刀痕,火光或明或暗,逐渐弥留,直至熄灭,伤痕累累的男孩裹着四溢的血花,轻飘地落在地上,像是底下垫着一层血色的花海。
到底还是输了啊。
一直强撑的意识终究见底,纷飞的雪花渐渐模糊在他的视野里,朦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洁白的梨花。那是春日里的花朵,一同出现的,还会有漫山的新绿,在一个美好的清晨里,傻呵呵的大男孩会迎接暖和的春光,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漫步在长满了梨花的山上。
石阶很长,但不是很陡,男孩一步一步地走在登山的小径上,纷飞的梨花散落在他的肩头、发梢,混合雨露的芬芳灌入他的肺腑,世界前所未有的清净。
他抹开遮住眼帘的花瓣,看见长道尽头的女孩,短短的头发,短短的手,短短的脸蛋,短短的腿,他忽然笑了,迈开大步地跑,穿插在花叶间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开心地笑。
他抬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未来充满了期待,他仿佛看到了新叶抽芽,看到了时光荏苒,看到了彼此到白头。
梨花树下的女孩半眨着眼在笑,阳光铺满了她素白的笑脸,眯起的一只眼睛勾勒出好看的纹路,睁开的另一只眼透着春雨般的清新,宛如新雨过后的空山,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就像是干净的阳光。
男孩忽然明白了,那个蹲大街的老头儿为啥那么的特立独行,那么的傲娇,一直嚷嚷着别挡住他的阳光。原来她就是他的阳光,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宏伟,无论世间的道路有多么的繁杂,无论历经的苦难有多么的沉重,无论人生的失意有多么的艰难,只要她还在,那么他的世界还有着阳光。
他要去拥抱他的太阳,哪怕他们之间隔开了山与海。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男孩的脚步越来越快了,脚下的青绿色石阶被他快速地抛在了身后,在阳光最灿烂的时间里,在花开最烂漫的光阴中,他一把抱住了他的女孩,把头埋在女孩的肩膀上,嗅着女孩脖子的花香,一下就哭了出来了,像个伤心的小孩。
其实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坚强,其实他一直都没有长大,仍旧是个脆弱的小孩,那个独面命运的英雄,那个不怕死的傻子,那个讲义气的马仔,那个所有的所有,都是假的,都是他心知的道义告诉着他,他必须那样的做,不然他对不起她,对不起遇到的所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