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兄弟,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打打杀杀的,多难看啊。诶,兄弟,不是我说你,认赌服输这样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是不是你爹娘没教好?”
婆婆妈妈的男人一把扯过欲要动粗的外乡人。
舟穆青明明没多费劲,外乡人却觉得胸口猛地一窒,风驰电挚般的拳头硬是停了下来,悬在半空。
外乡男人此刻宛如一座雕像一般,静止不动。
舟穆青有点懵,自己不过稍稍用力一下,拉了这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外乡人一把,然后,这个人咋就呆呆地立在这了。
会不会是跟小报上说的那样,这个外乡佬根本就是那些“碰瓷”骗钱的主儿。
现在,只等这主儿,酝酿好一番情绪过后,马上就上演一出撒地打滚的苦肉戏。
情之深意之切,让人不掏腰包都显得很难为情。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态炎凉,江湖险恶啊。
舟穆青默默地想。
他下意识摸摸藏在口袋里的私房钱,脸上的表情像是比吃了屎还难受。
“这位客官,这赌桌呢,一张一百两银子,再算上我们伙计的精神损失费,给你额外找个零头,一共就只收你五百两银子,不知阁下有没有什么意见?”
手里扒拉地算盘算账的老谭,不知何时走到了静止的外乡人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笑容可掬,随意地把手搭在外乡男人厚实的肩膀上,好似亲切地问候久别重逢的老友。
皮笑肉不笑。
随着老谭的的手搭下,一丝咔嚓声跟着响起,声音很细,像是某种并不怎么实质的东西轻轻地裂开一条不易察觉的纹理。
那种不怎么实质的东西,好比灵魂。
外乡男人心里浪潮狂涌,先是神魂被锁死住,再然后,肉身定住,动弹不得,再是这随手的一搭,直接把他的神魂出一丝浅显的裂痕来。
大半辈子输下来的钱,算起来,都没这一掌来得结实,呛人。
外乡男人想死的心都有了,真叫什么倒霉事都让他碰上了。
而且,对方明显还留力了。
外乡男人相信,若是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抹除自己,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罢了。
无数年间的生死磨砺出的直觉告诉他,在这个表面温和的男人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一如旁人在他眼中一样。
“先生好算法!在下深表佩服!自然不敢没有半点异议,就依先生的说法,照着这五百两银子来赔,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那声龟裂声响起后,外乡男人的神魂禁锢,也被顺势解除了。外乡男人连忙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说着奉承的话。言语间,恨不得把全副家当通通砸下去,当作赔偿得了。
这下轮到舟穆青懵圈了,眼前这一幕,根本就完全绕开他内心的小剧本,狂飙出十万八千里地来演。
啥时候钱那么好挣了?老谭的算术,啥时候变得那么臭了,等等,就他这破算术,刚才有没算少我的钱?
虽然我舟某人也不差这几个钢镚儿,但那好歹也是钱啊
还有还有,这个外乡佬刚不可牛逼坏了呢?咋一下子就怂了?
骨气呢?兄弟,你的骨气呢?
舟穆青心里恶狠狠地吐槽,眼红地看着那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
老谭清点完外乡人躬身双手奉上的银票,才发现自己这个老朋友还呆立在原地,懵圈的样子,瞅着就没半点出息,老谭略显尴尬地扶了扶额。
“出息!”
老谭没好气地甩了张银票到舟穆青的脸上。
“喂喂喂,老谭,你这是什么意思,大我啊?来来来,有种你再大我几次看看?”
婆婆妈妈的老男人一下子活了过来,挺着肚皮,臭不要脸地大声叫嚣,活脱像个犟着脸,要糖吃的小屁孩。
老谭笑笑,没再搭理这个活宝,空闲下来的目光重新聚焦回门外。
门外灯红酒绿,盛世太平。
忽然间,他始终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老谭回头来,招了招手,吆呼回那个婆妈的老男人,继续之前的赌局。
原本一脸呆头鹅模样的舟穆青,此刻添上了几分生机。
可能是觉得自己做了件自认为对的事,也可能是因为从老吝啬鬼,老谭手里拿了不少钱,而且,那笔钱好像还挺多的
没有什么来由,只是打心里觉得,换做是李老头,估计也会跟他那样,挺身而出,拦住那个蛮不讲理地外乡佬。
虽然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怎么能打。
但是他们总是占着道理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