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沉阙苍白的脸色泛出阴诡的青光,叫人生怵。赵异香下意识退了一步,满面惊慌。卜先知却面不改色,反进一步,挡在她身前。
沉阙勾起一抹笑,揶揄之外有些佩服对方的临危不惧:“你们不会以为,凭这东西,就能奈何我吧?”
“沉少侠,”卜先知镇定自若,“你可还记得,那日在京城外,我同你说过的话?”他顿了顿,幽幽道,“你积下的业障,日后定当百倍报到自己身上。”
“我当然记得,”沉阙笑得更开,“人会负我,我亦负人。炼狱深海,我早已沉溺,你以为我会在乎?”
“你一人之愤,不可由天下人陪葬。”
沉阙笑出了声:“据我所知,太阴九绝之秘籍,一直藏在玄古须臾卦中,而天下间有这个本事开卦的,只有你和你的好徒儿。怎么开卦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此行会祸及天下?”
赵异香在一旁露出心虚的表情,卜先知则接道:“我做的孽,自会向天领罪。如今我已醒悟,望沉少侠莫再执迷不悟。”
“真是大义凛然。”沉阙啧啧几声,忽然压低了声音,“卜先生,你我没有恩怨,把卦给我,我不会伤你。”
“恕难从命。”卜先知一边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信号弹,藏于手心。
而沉阙料到对方的回答,状似轻描淡写,语气中却含着警告:“卜先生,你该知道,以我的本事,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么多。与你好言相商,是因为我敬重你,奉劝你不要不自量力。”
“沉少侠未免太过自信。”卜先知沉沉道。
沉阙感觉还有后文,挑眉望着对方。
“这毕竟是皇宫,你觉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带走?”
“我没想神不知鬼不觉,”沉阙失笑,视线睇向对方紧握成拳的右手,“先生怕是早已有所准备了吧。”
卜先知脸色微变。
“我只身前来,是为表诚意。不过”他拉长声音,“先生貌似不愿领我这个情。”
见对方眼神渐趋暗沉,卜先知明白再拖延不得,立时投出信号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卦自地上踢起,紧握在手。
沉阙一跃而上,动作潇洒悠然,一点不似平常雷厉风行的作风。卜先知在江湖享有盛名,靠的的贞卜之术,论武功,至多能够防身而已。
卜先知当然明白自己是以卵击石,在沉阙快要逼近自己之时,将卦扔给了赵异香,并道:“快走!”可他忽略了,若赵异香有这么听话,当初便不会被自己逐出师门。她不但不走,反而冲上来想要救他。
沉阙见物已易主,立刻将矛头指向赵异香。卜先知欲干涉,却是为时已晚。一眨眼,卦已到了沉阙手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赵异香整个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之时,只听卜先知怒瞪着自己发难:“叫你走为何不走!”
赵异香亦吼:“我怎能丢下你!”
沉阙瞧着这两人,觉出了一丝暧昧,但他未挑明,只是把卦置于手中把玩,优哉游哉道:“原本,我是想将它毁去,一劳永逸。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绝学,能凌驾于太阴九绝之上?”虽是这么说,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是,他想知道陈桂有没有骗自己。如若这里头真有什么克制太阴九绝的功夫,那便代表,陈桂还是念着他的,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将这一切都告知他。
他为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陈桂而气愤,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控制不住求证的欲望。
卜先知明白,卦已到了沉阙手中,便再难夺回来,与其以卵击石,倒不如任其毁去,总比……让沉阙窥见卦里的天机与绝学好。
他道:“此卦非凡夫俗子所能开启,你强行开卦,只会浪费时间。我方才放的信号弹,整个京城都能看到,不多时,护国军与定西精兵,还有正道联盟都会前来,沉少侠真要以一敌众?”
沉阙倒是认真想了想,那群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毕竟人多势众,应付起来还是麻烦。他嗫嚅着附和:“先生说的是,既然开不了,不如毁去。”
卜先知松了半口气,可后又听对方道:“可现下不是有你们在么?”
卜先知心又提了上来。
“我若打不开,先生的这位好徒儿不会坐视不理的。”沉阙意味深长道,“她可是最心疼你的,为你,便是逆天改命,离经叛道,也必为之。”
卜先知一下脸色煞白,他用余光睇着赵异香,对方虽然垂着眼,却掩盖不住那带着愧疚,无奈,和苦涩的眼神。
沉阙将卦举至眼前,他当然是猜不透其中奥秘的,但他没忘记卜先知与赵异香之前是卡在了五行这一环。片刻,他竟发出一阵喟叹:“我自出生,便被视为不详,生异瞳,犯煞星,命至阴,克万物。听说,阴命为水相,对吧?”他望向卜先知。
卜先知抿唇不答话。
“我就选水了。”说着,他转动起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