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一夜的北风,到早上渐渐停了,阴沉沉的天空上只有几只麻雀在飞翔。
新少奶奶黄婉睡的晚,所以起的也迟,快到晌午了,才溜溜哒哒的来到堂屋,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面传出薄大奶奶的声音:“沈家那个肖管事的是什么意思?只传句话说琥珀到了上学的年纪?难不成还真让咱们送她去上学?”
赵管家怕犯的薄太太的忌讳,小声地回答:“是啊,也不知怎么的,昨天琥珀说是去上坟,却被沈少爷院里的肖管事给送回来了,那肖管事别的话没多说,就撂下这么一句:姐儿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薄太太“哼”了一声:“这个惹祸精,就不让人消停。”
“谁啊?大清早的惹母亲生气?”
黄婉跨进了门,给婆婆匆匆福个礼,一转身站在她身边,伸出双手给她揉肩膀:“母亲说的可是后院那个死了娘的琥珀?”
薄李氏皱皱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她的事呢,我到也听说了一点。”
黄婉轻声笑出来,掩着嘴说:“大门大户的,谁家还没有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啊,不是我说嘴,这要是在我娘家,早就掐了这个祸害头子了,哪还能容她活到现在?如今也不怪母亲为难,外面的人知礼些的说是这丫头愚钝顽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刻薄她,遇上个把爱管闲事的,可不就做起文章来了?”
“不过呢,要我说,这事也不难办。”
薄李氏心里千万个不受意,咬咬牙抬起眼睛来看看儿媳:“你的意思是……”
“沈家少爷不就是想让她去学校么?这事好办,一开春东昌就要去镇江书院上学了,必然是要带上丫头小厮跟着的,小厮还未选好,丫头么,眼下不就是个现成的?”
“让琥珀跟着东昌去书院?这到是个好办法,不过……”薄李氏转动手里的佛珠,沉吟到:“那沈家少爷的意思好像是让她去上学……”
“是上学啊……”黄婉轻声笑出来:“琥珀去的是学校没错啊,沈家又没说让她去学校干什么?”
薄李氏低头想想,觉得儿媳妇并没有说错,但转念又觉得这儿媳妇心思太活泛,将来必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叹口气,端着架子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冲着赵管事点点头:“这事先这样吧,回头赵管家你让那丫头去祠堂添几天灯油,一来算给她娘尽点心,二来也省得给老爷添堵。”
赵世源应了,打个千出来,才掀开门帘,就被风吹起的细尘迷了眼睛。
北风又起,天上滴滴答答落下雨来。
……
集市上,打着伞的行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袖着手任由细雨扑打在脸上身上。琥珀背着小小的铺盖卷,跟着送灯油的大车往前走,才走到绸缎铺前,就被人群挡住了路。
绸缎铺的朱掌柜喝醉了酒,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坐在路中间发酒疯:“老天爷呐,你开开眼啊,我朱某一向积德行善,怎么就遇上这样倒霉的事呢……”
人群里有人不明白事由,悄悄的问:“朱掌柜昨天不是还说做了笔大买卖,今天这是怎么了?”
“唉!事就出在那笔大买卖上了,朱掌柜原本高价贩了批丝绸去上海,货走的是水路,昨天在镇江码头上的湖北来的飞龙号,没成想,这飞龙号才驶出去没多久就着起了大火,火势那叫一个大啊,岸上的人根本救不下来,短短二个时辰的工夫,船也没了,货也没了,造孽哟……”一个看热闹的人摇着头叹息到。
琥珀年纪小,被众人挤来挤去的当口,“飞龙号”这三个字却听的分明,她怔了一下,抓住那人的手:“阿伯,您刚才说的飞龙号可是镇江港停靠的,昨天下午才开走的那艘船?”
“可不就是那艘,又不可能有两个飞龙号。”
“那……上面的人呢?”
“火那样大,人怎么跑的脱?”那男人摇摇头:“死喽,都死喽……”
琥珀骇极了,肩膀发抖,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跟在那两个看热闹的人身后。
那两人还在小声交谈:“世道不太平,走船行脚的总是风险大些,可是这飞龙号不是漕帮的船么?怎么也会遇上这种事?”
“漕帮的船旁人动不得漕帮自己还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