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盛夏时节,晋王府的棠棣树下,司马瞻想不明白,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偏偏是个男人,害他头一回吃这样的苦,比佐了蜂蜜的药还苦。
他浑浑噩噩不知坐了多久,再清醒过来时,天光已经微明。
借着一点酒气,他决定进宫一趟。
这个时辰,想必皇兄也已经起身预备着早朝了。
……
幸而今夜司马策是宿在书房里的。
否则他还不一定能见到。
娄中贵给他搬了把椅子在侧,少时司马策才从内室出来。
“王弟今日这样早……你喝酒了?”
司马瞻稳了稳心神,给他见了礼。
“怎么一大早就醉成这样?”
司马策挥退了殿内的宫人,亲自递了一盏茶给他。
司马瞻趁着微醺,嘴里含糊地说了句:“皇兄,昨日臣弟杀了一人。”
“嗯,是何人?”
“冀州来的。”
司马策面色沉定无波,还将衣袖又整理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朕知道了,去上朝。”
司马瞻怔怔地看了他片刻,一闪身挡在他身前。
“皇兄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司马策皱了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很多。”
想必是真的,他眼底赤红,面上也是酸楚。
殿内寂静,司马策略一笑,转身坐回了龙椅。
“既然王弟有要事,这日早朝不上也罢。”
“说吧,冀州那人怎么了?”
司马瞻走上前来:“那人说皇兄年年都派人去修缮易家祖坟和祠堂,可是真的?”
司马策仍然面含笑意。
“王弟当年去戍边,想必有些事不清楚,这是父皇的意思,易沣有功于社稷,却自请不入太庙,是以朕每年都要遣人去关照一下。”
“那为何不是易沣过世后关照,而是易禾入仕后才关照呢?”
司马策一手拨着案上一枚小鼎上的香片,一边答他。
“因为易沣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独子。”
“不是。”
“是皇兄要让冀州的人知道,易禾是前朝宠臣,倘谁生出些不规不矩的想法,就是死罪。”
司马策脸色僵硬。
他不确定所谓冀州的人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但他讲的这些,其实也无须冀州来人通报。
好歹他也是大晋的亲王,派个亲信去冀州跑一趟也能知晓。
也许,早就去过了。
因而笑笑:“所以,王弟不是已经替朕赐他死罪了?”
……
司马瞻抹了把脸。
他有些无力感。
世间万物,唯有“心术”二字,他至今还解不得。
罢了,不如开门见山。
“那人说,易禾并非是易沣所生。”
司马策先是一愣,随即扔了手中的香箸大笑了两声。
“当真好笑。”
他隔着御案伸出手来拍了拍司马瞻的肩膀:“姑妄言之姑听之,只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来你府上打秋风,偏你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