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高欢自晋阳东出,起兵反抗尔朱氏的时候,曾经一改尔朱氏贪腐的作风,规定官兵即使在村民的家里,也不能多喝村民家中的一瓶酒。
高欢前期的治理,颇得百姓爱戴,只可惜到了他的管治后期,逐渐开始对贪腐的无视,以至吏治衙门贿赂之风盛行。
公元537年(大同三年),时任东魏镇南将军、行台郎中的杜弼,忧心忡忡地向独掌大权的大丞相高欢反映此事,要求对贪腐进行治理。
不料高欢却这样表态:“老杜啊!你过来,我跟你说,天下贪污之事,习俗已久,人性如此,没得办法从本质上完全根治的。
现在督将、部曲大多在关西,西魏权臣宇文黑獭(东魏对宇文泰的称呼)又常常许以高官厚禄,用重金招聘人才,人才的去留都难有确定呀!
江南的东吴,又有梁武帝萧衍,在那里忽悠吹牛,装出一副衣冠礼乐优待士人的样子,中原的士大夫,都认为梁武帝萧衍才是国家正统、正朔所在呢。
我若是真的反贪腐,不予宽容,不是睁一眼闭一眼,恐怕督将们都要归于宇文黑獭,士子们都要悉数奔到萧衍那儿,我们东魏这儿,人才逃走一空,一个都没有了,怎么能维持帝国的管治不垮台呢?”
高欢最后不忘安慰杜弼一句,说“你的意见我记下了,反腐败也要等待时机啊”。
在高欢将要出兵征伐西魏的时候,这个忧心国事的杜弼,又提出出兵之前应先清除内贼。高欢问他谁是内贼,杜弼回答说:“就是那些掠夺百姓的功勋权贵们!”
高欢听了没有吭声,转身吩咐士兵们,有的拉开弓箭,有的举起钢刀,有的握住长矛,相对排成两列,要杜弼从中间通过,杜弼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高欢这才告诉他:”箭搭在弓上并未发射,刀已举起并未攻击,矛虽在手并未刺出,你就吓得失魂落魄,胆战心惊,而那些立下战功的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他们虽然贪赃枉法人格卑鄙,但在另一方面,却有更大的贡献,怎么可以跟普通人相比?”
杜弼看到刀阵箭林,大为惊恐,跪下以额触地说:“我愚痴,没有智慧,不能认识其中深刻的道理,今天承蒙开示,才明白大王的圣明。”
杜弼只是一介书生,比不得高欢这种江湖老手,他心思澄明,不及高欢的奸诈老练,高欢的一番表演、一席话,搞得杜弼先是吓得要命,然后是顿开茅塞,脑洞大开,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高欢看来,反腐败,千万不能与凝聚力对立起来,如果因为反腐败吓跑了精英,对国家显然是不利的。在这里,高欢不仅将军队划为反腐败禁区,而且提出了反腐败不及功臣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