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清冷的阳光透过高大树木之间的空隙,照在了李伯端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然后从树上掉了下来。
“哎呦我去!”
他脑袋朝下。
“砰!”
湿润的泥土被他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有些后悔,自己挑了一个高树。
摸了摸屁股,李伯端知道,又要浪费法力洗衣服了。他被这么一摔,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愣了十二秒。
他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柳枝,又用冰与水编织出一盆水与一个装满水的漱口杯。——为了节省法力,他没有制作一次性的方便弯腰的放盆与杯的桌子——他蹲下身来,咀嚼柳枝;一根嚼烂了就换一根,由于不习惯使用这种东西,他换了好几根;每换一根就用漱口杯从盆里舀水,“咕噜咕噜——呵呵呵——呸!”地将水吐到树上,然后接着咀嚼,紧接着再来一次“咕噜咕噜……”并拿出一根柳枝,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忽地,感觉有些口渴,他嘴巴动来动去,就发出了某种东西被挤压的声音,李伯端确定嘴巴里没有脏东西后,便抱着大冰盆“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喝完里面的水,他心想:不能浪费。又将(装水)任务的冰盆一块一块的吃进肚子里,吃完似乎还嫌不够,又随手将冰杯打碎了吞到肚子里。
“不对,这样我待会儿是不是会感到很冷?然后接下来我是不是又要用法术给自己取暖……”
李伯端忽地意识到了这个滑稽的问题。
明白自己又干蠢事的他愣了一会后便不再纠结,毕竟思考哪种补水方式更节省法力有些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他早就能通过吐纳恢复足够的法力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巡视一圈自己的“领土”,他看了眼太阳,调整方向,准备继续从东往南走,再从南往西走,复刻昨天的顺序,不过如果这片面积为一千六百平方公里的“框框”中没有拦路的高山的话,他只需要不到六个小时就可以走完十六万米,不过那只是理想情况下的速度。
怀着对于“速通”的期待,李伯端朝着南边奔去。
跑了一万米,也没有遇到拦路的高山
今天应该可以绕两圈,明天只绕一圈就行了,然后,就可以绘制地图了。
目力所及之处,只有高大的树木,没有拦路的高山,站在一棵一百二十米高的大树上的李伯端如是想到。他已经在思考用什么风格在岩石上绘制地图了。
结果……
刚下树,往南边跑了七千二百米,他就看到一座被巨大树木遮挡山脚的高山。
那座山原本从东往南走的李伯端是看不到的,当他绕开了那一排近乎是呈直线,极似人为种植的,两端分别朝西北与东南方蔓延的,足有四百八十米的,紧密相连,并密不透风的数量众多的高大树木之后,才看到了它。
那些树木,并非拥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李伯端忽略它们背后的高山,它们只是占据了一个好位置,如果站在高处或者提前远眺,可以轻易发现被它们遮挡的高山;但李伯端刚才只关心眼前的树木,没有抬头仰望天空,这七千二百米的奔跑全靠随意的,本能的躲避障碍才没有撞破树木,并且他全程都在思考怎么绘制地图才可以让自己的“杰作”不至于被其他智慧生命看到之后当成稚童之涂鸦,所以直到快要撞上这一排树木之后才选择绕道而行,进而发现了那座高山。
——它们不知是因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应运而生;还是有智慧生命刻意为之,想要用它们掩盖某些东西,或者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计划……。
总之,令李伯端感到诧异的是:它们的那条“线”长的太直了些,并且过于密集。
正常的树木如果像它们这样生长,早就因为营养不足或者资源匮乏而或主动或被动的争抢资源了,进而产生一些因为没有足够物质摄入而死亡的失败的肥料树,它们自然而然会变得分散,像现在这样怪异而和谐的画面,实在是有违自然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这让李伯端不得不怀疑它们皆是人为种植并提供营养的被造物。
但是,谁会闲得蛋疼的做这些事,其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树木卓越生长,这份热爱树木的的心,实在是让李伯端感到无比的费解;并且,若它们真是人为的被造物,并非因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生,那么,它们的有爱之造物去哪了;如果,它们那有爱之造物消失了,它们为什么没有因为失去供养者而陷入对仅剩能量的疯狂争抢之中;如果,它们那有爱的造物还在这,还在每天给它们提供营养,那么,那位对树木富有爱心的智慧存在,究竟在哪里,对方又是如何躲过那长达九十多天的暴雨的。这让李伯端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比如,找到那位存在,询问对方,如何在雨中生存,但在产生这个想法的第二秒,他就立刻否决了这个危险的提议,毕竟人家可没有义务为你好心的答疑解惑,甚至,如果对方饿了,自己还打不过,便很有可能成为其许久未见的,美味的肉;这无法解释的未知的那些树木的食量来源让李伯端又对自己之前认为它们是人为培育的被造物这一猜测产生了质疑。
他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多想了,反正自己的目的是探图,并且是速通,只要自己不去触碰那些树木,远离它们就好了,它们总不可能像赤鬼国边境线附近的那处魔林一样,具有食肉和食人性……吧。
他对它们敬而远之。
他甚至没有去手贱,去切下一块观察。他心想:无论它们下面埋藏着怎样的秘密,我都不会作死的去窥探,知道的秘密太多的弱者,往往是死的最快的那个;我还想要看看更高级的风景,想要飞升仙界与天同寿呢,怎么可以作死?
看了眼不远处的这座山,李伯端默默的在心中将这诡异的一排树木的所在地标为危险和未知之处。
李伯端决定,快速爬完这座山就离开;事实上,要不是绕开这座山可能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他早就选择绕道而行了。
李伯端越是阻止自己去揣测那诡异的一排树木背后的秘密,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这座山的半山腰之时,它们的魔力和诱惑力已经超过了之前那座魔山,一个是隔着老远被外力勾引,明显有问题,一个是充满了未知,知道有问题,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并且,随着李伯端对它们关注度的增加,它们变得更加的让人挪不开眼了。
李伯端脑海中有个冷静的声音告诉他,这种情况类似于“自己吓自己”,属于以自己的力量对抗自己。此时的他,要么用外力,比如快速远离它们来摆脱心魔;要么动用另一位大修士的馈赠,驱散心魔和杂念——这也属于外力;要么克服这种诱惑,单纯凭借自己本心的力量,那是无法依靠任何外在力量的艰难方法,好处是如果成功了,就再也不会出现如内在力量不足的糟糕情况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依靠外力,他不惜动用大量的法力,快速地往山上爬。即使成为了超凡者,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内在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依靠外力,他又一次当了“狗熊”。
然后,脑海中原本冷静的声音被一个暴躁的声音取代了。它愤怒地咒骂他是一个废物、他是一个懦夫,他是一个卑鄙小人;正是他创造了一只生有两头脑袋的怪物;它正徘徊在荒野上,神出鬼没,趁着大修士离开的间隙,肆意妄为,残害那些无辜的赤鬼国普通人,以及养家糊口的猎妖人与采药人们;它正游荡在没有大阵庇护的赤鬼国国土上,如幽灵一般;发誓要找到他这个罪魁祸首,报仇雪恨……
他知道,它说的对。
随着远离了那一排树木,随着自己看不见它们,并且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与法力后,李伯端短暂的忘记了那些怪东西,他不是很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回想起那些树木。
他望着山阳之处的光景,开始自我安慰,那几个新的佞臣在他脑海中说:“您怎么会犯错呢?您只只是不愿意跟它们一般见识,毕竟那些怪东西只是一些木制品,您不是在进行所谓的战略性撤退,而是明悟本心,知道自己的目的,没有被它们迷惑,不忘初心的继续巡视您的领土……”即使有忠臣想要进谏,也被它们挡住了,李伯端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他没有去看脚下的路,就往南边走。
山阴之处的风景他是一点都没来得及欣赏,全程都在跑路。
这座山并不好爬,水平距离并不长,但坡度极大,他跑的那一面如果是平面图形,那么一个角大概是有七十五度,另一个应该是一百零五度左右;李伯端几乎是以攀岩的方式上去的,他白白浪费了不少的法力。
他看到这座山的南边还有两座山,南边的那一座山几乎跟这座山连在了一起,二者山脚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百米,至于那从东往南数的第三座高山,他只看到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看样子,它们三个之间,中间的那座山最矮,估摸着只有两千四百米,他现在距离地面有三千六百米。
“砰砰砰!”
李伯端一脚踩空,跌落山崖,他坚硬的脑袋数次砸在尖锐的岩石上。
“哎呦我去!”
不断撞击脑袋的苦痛使李伯端反应过来——这下子他在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回想起那些树木了——他立即尝试抓住那些光滑且陡峭的岩壁中间凸起的棱角,可连着好几块石头都太小了,根本抓不住,由于没有给自己施加法术,在这几十米的下落过程中,李伯端那双大手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他恍神了几秒,才勉强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分清,在此期间,他的脑袋又向下移动了近十米,看了眼“头”下的情况,他估摸着,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还要往下掉两百多米才能接触到最近的平地,如果到时候自己再次没抓牢,恐怕又要往下掉,由于视角原因,李伯端不知道下面的下面是什么情况,没准会更糟。他心想:不能坐以待毙了。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绳子——那绳子非常粗,靠近他手的那一端上面有三个粗大的钩头尖锐的钩子,光看外表,看不出来三个钩子是什么跟绳子连接的;——他在空中不好借力,便趁着脑袋再一次撞到岩石时用力将钩子插进岩壁中,然后继续下落,随着他继续下落,绳子也被拉直,他心中一喜,觉得自己一次就成功了,属实是无比幸运。
看了眼身下距离自己还有一百多米的超小平台,李伯端果断选择向上爬,他准备取回绳子与钩子,那些都是他法力化作的东西,收回来之后吃进肚子里也能节约一点能量。
蓦地,就在他准备运行法力,给自己套上几个有用的法术之时,绳子断了!接着他继续往下跌落。
“靠!”
他被一块本该成为他垫脚石的足有一脚之大的,在岩壁上凸起的超级小平台……猴子偷桃了。巨大的苦痛瞬间就传遍全身,他直挺挺地往下坠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一动不动,任凭其他尖锐的小岩石划伤自己的身体,无论是穿过衣服的向上的岩石扎入大腿,还是直接把脚大拇指切掉一块肉,他都无动于衷,好像一块僵掉了的,被冰冻住的尸体,没有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似的。
过了十二秒。
“这山长的也真是有够折磨人的,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山阳之处的第一段路出现这么多凸起的小岩石和如此光滑的岩壁,还正正好就在山顶的下面。”李伯端一边吐槽一边低头观察脚下,这时候,动用能力有些浪费时间,——他没有做过训练,每次动用能力,神游天外时虽然用魂灵看东西可以看的很清楚,但魂灵出窍入窍所消耗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足够他往下掉近百米了——他只得依靠超凡者敏锐的双眼,寻找可以落脚并借力的地方。
他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绳子。
这次他用了足有之前那一根绳子十二倍的法力,虽然因为技术不成熟和转换效率,这根绳子的各方面数值只有之前那一根绳子的三四倍,但这下子他也不用担心绳子会断掉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块足有一脚之大的,在岩壁上凸起的超级小平台;他借着不断撞击自己身体的岩石,用脑袋与手脚,小心翼翼地往右边移动;幸运的是,那离他只有几十米的岩石的左上方,正好有几块小岩石,靠着自己身体的努力付出,他来到了那块小岩石的上方十米;紧接着他自由落体,等待自己的左右脚的其中一个踩在那块岩石上,然后借力插入钩子,成功获救。
很快,他的左脚就踩在了那块岩石上面,李伯端心中一喜,觉得自己这下子应该是没问题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竟是没有受伤的左脚踩在了上面,他没有立即插入钩子,而是赶紧给自己用法术,弄了好几层保护与辅助攀爬。他准备慢慢爬到下面那个平台上,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块小小的岩石上面,肉体力量与法力同时发力,想要找个合适的切入点;他没有忘记手里的钩子,他将这钩子插入岩壁中——钩子只是用来保险的——似是还嫌不够,又动用土系法术,弄出一小团极易凝固的类似水泥的产物,堵住了钩子搞出来的空隙,防止钩子脱落。
然后,他晃了晃身子,踩在岩石上的左脚发力,双手触碰岩壁,随时准备插进去,像之前下山那样往右边移动。
蓦地,没有受伤的左脚大拇指被摩擦掉了一大块血肉。
他用树枝绑在脚上的拖鞋早已不翼而飞,不见踪影了。
李伯端正在以比之前两次更快的速度极速坠落。
幸好,法术起了作用,钩子与绳子也起了作用,钩子牢牢卡在岩壁内部,绳子绷的笔直,他紧紧抓住绳子,手掌因为摩擦而露出的血肉他也没有去管,他死死地抓住绳子,直到停止下落。
此时的他,距离平台只有不到一百米了,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距离,然后他将赤裸的受伤的双脚放在岩壁上面,瞬间,苦痛就让他被迫收回双脚,一看,上面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看这样子,他知道自己想要靠脚蹬岩壁往下快速的计划是泡汤了,只得忍着苦痛,用受伤不是特别严重的双手顺着绳子往下爬,还好,这次因为法力给的足够多,绳子也十分长,足以支撑他来到距离平台上面不到十二米的地方了。他尽可能用手指头捏住这根绳子,而不是用手掌,他一点点朝下面挪动,很快就到了平台上方。
跳下去。
有法术的帮助,李伯端没有感觉到很苦痛,就是脚有些不舒服,只能说是……“略痛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