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青衣少年游。

白马不是白马，那般珍稀的马儿只会豢养在世家贵族，这匹马已经苍老，皮毛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息，步子迈得缓慢却熟练，想来行过不少路。

青衣也已泛旧，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寻常百姓家最常见的布匹，几经水洗后实在称不上意气风发，随着山间的风起舞的还有微散的麻线。

少年却是少年，眸子是清亮的，脸是新的，身形是刚长成的矫健。

此刻那少年驾着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山间小路。

一只略显老态的手撑起车厢的门帘，半探出一张须发花白的脸。

苍老的声音问道：“我说许多仁，咱们快到了吧？”

名为许多仁的少年微微皱眉，回道：“杜先生，咱们这才走了半日路程，估计至少半个月才能到。”

杜先生吹了吹胡子：“怎么这么慢，要是耽误了生意，老夫可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许多仁回道：“那您应该买匹快马才是。”

杜先生皱眉：“这马跟了老朽大半辈子，可不许嫌弃它慢！”

许多仁一时语塞，半晌缓缓转头，面无表情望向那单手撑起门帘的老脸，幽幽说道：

“临行前我亲眼见您在东市买的……”

“哪里的话……”

“您还杀了三次价，指明了这是匹老马。”

杜先生老脸一红：“囊中羞涩，囊中羞涩嘛……”

“就不能让它再跑快点？”

许多仁扬起马鞭，手停滞在半空中，终是缓缓落下，这马太老了，便是吃了痛又能快几分呢？

杜先生见此情形，不便再催，只好闲扯些别的来：

“看你资质不错，行事也算伶俐，怎么去做个「收尸人」。”

许多仁回道：“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杜先生反驳道：“此言差异，做了「收尸人」，手上沾了血，便再做不得「山上人」了。”

天空几只飞鸟闪过，没入山间林中。

杜先生指着那些鸟雀，又道：“要是做了「山上人」，有朝一日再成了「大上人」，还何苦要骑马，挥挥手招来一片云彩，飞身上去便是一日千里……”

许多仁回道：“您怎么不飞过去。”

杜先生老脸又一红，“要是有那本事，怎还会落得这番田地……”

接下来便是当年勇云云。

“老夫十六岁那年，可是就拜入山门修行啦……”

“敢问是哪座山头？”

“不便细说……”

便细说的是些明显听起来有些蹩脚的牛皮，诸如天赋异禀惨遭同门陷害，机智自证却错失机缘，最后沦落至山门丹房弟子。

说到后来，杜先生老脸又一红：

“那日贪嘴喝大了酒，一时大意将丹房大半烧毁，这才被掌门重罚……”

“掌门待我等还是好的，说是将修缮丹房的银钱赚够，还许回山上去，此行便是老夫的翻身机会，可不能错失！”

“老夫的炼药手段平安镇谁人不知？喏，”杜先生从车厢内大包小包中翻出个小葫芦，从其中取出一枚通体晶黄的药丸，递与许多仁，“吃了它。”

许多仁接过，却是摇头。

杜先生连呸三声道：“傻小子！此物名为「通明丸」，可令你短时间五感大为提升，本想让你见识见识它的玄妙之处，你却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也罢，药丸还我！”

说完伸手去要许多仁手中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