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珏进门观察着,就看到这间老旧的挂货铺里,杂乱地堆着各种物什儿。
他随便看了看,入眼的有旧家具、地毯、挂毯、戏衣、瓷器、铜器、漆器,甚至鸟笼、蛐蛐罐、麻将牌……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老尹头儿就穿梭在这狭仄的商店里,时不时地还跟店主攀谈几句,听那意思,他是这间挂货铺的常客。
在里头溜达十几分钟之后,似乎是没有钟意的玩意儿,老尹头儿扭头又走出挂货铺,张珏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穿梭在大街小巷,最后连人带车停在地安门附近的小苏州胡同,一个小院门口。
“爷们儿,马上吃午饭了,还不走呢?”老尹头儿打算进门,见张珏居然也打算跟着,停下蹙眉看着他。
张珏张嘴呲开两排白牙:“老头儿,我拜你为师学鉴宝怎么样?”
老头儿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跟我学鉴宝?别笑掉我大牙了好吗?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你?我就是一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我会个狗屎的鉴宝???”
张珏放下平板车,话锋一转:“不跟您学鉴宝,学作伪也成啊。”
作伪??老头眼神骤然一变,收起那副嬉笑的样子,面无表情:“你说什么?什么叫作伪?我听不懂,不明白。走走走,快走。老头儿没钱,管不起你第二顿饭。”
“你听得懂,你就是干这个的。”张珏斜靠着墙,语气平淡却又坚定。
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他就对对方戴着的薄手套起了兴趣。
后来两人一起吃老豆腐,老头摘下手套,露出那格外细腻,如同十八岁少女的手,他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今天老头一眼就看出那组玉佩作伪手段,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老尹头儿看出他心中的执拗,缓缓道:“为什么要学这个?今儿打了眼,也想赚这份儿钱?还是想以牙还牙,也做个假的设局卖给对方?”
张珏:“不是,自古以来,地摊儿上捡漏全凭本事。我自个儿看走了眼,哪怕再遇到摊主,面对面的说开也是我不占理,没有发脾气,更没有翻旧账的道理。”
“我虽然没什么钱,但十岁开始跟着师傅学艺,古玩行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那到底因为什么?”迟迟说不到点子上,老头儿有些烦躁。
张珏却不再言语,只说一定要学。
他想学作伪并不为赚那份下三滥的钱,别看他日子不富裕,那他自持是个有原则的人。
哪怕是饿死,冻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愿制假售假。
但作伪,他是非学不可。其中的道理?不是不想跟老头儿说,只是没法开口。即便能说出口,老头儿也只能把他当精神病。
可他的这番支支吾吾的行为在老尹头儿看来,就是在找借口。
什么不为钱?做这行有几个不为钱的?当年自己已经上过一次当,同一个坑,不能踩第二次!!
老尹头儿打定了主意,生了气,又开始赶人,见张珏不动,抄起门口一把大扫帚舞的虎虎生风。
张珏见状不好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还要学灰太狼大声喊道:“我还会回来的!!”
只可惜老头儿没看过“喜羊羊与灰太狼”,不但没有为他的幽默所折服,反而握着大扫把,气喘吁吁地吼道:“滚蛋!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在作伪的老尹头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张珏倒也不沮丧,揣着那组玉佩就直奔达智桥胡同三十二号。
这地方原身熟得很。
十岁那年拜了宋先锋为师,就跟着住在这院子里,每天给师傅端茶倒水,扫地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