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三，霜降。

午后里，村落名叫清水村，此时还被一层清冷的气息笼罩。

一座杂乱的茅草屋静静地伫立在村子边的一角，屋前的老树已渐渐突兀。歪脖子树下，一个清瘦的少年，孤单的身影格外惹眼。

少年仰头望着稀疏的红彤彤的柿子，眼神中闪烁着渴望与坚毅。

他缠了缠手上的布条，搓了搓手，紧了紧衣衫，便开始攀爬那棵经霜弥茂的柿子树。他的动作虽有些生疏，却充满了决心。一双小手紧紧抓住着树干，草鞋努力寻找着可以踩踏的枝丫。

每向上一步，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秋风瑟瑟，吹起少年的衣角，他却全然不顾。终于，他靠近了那颗还算饱满的柿子，脸上露出了一抹喜悦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摘下柿子，放入怀中，身形缓缓往下落。

那红彤彤的柿子如同希望的火种，温暖着少年孤独的心。在这霜降的时节里，少年与歪脖子柿子树，构成了一幅独特而又动人的画面。

“秋之终章，好柿成霜。”对于少年来说，只求一件好事落在自己身上，便是老天大大的恩德了。

少年姓李，名仙一。唯一的亲人，母亲前些日子因病去世了，留下的唯一有念想的物件就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戒指，被他用纤细的麻线串起戴在胸前。关于自己的父亲，也没从温柔的母亲口中知道个半分。

但他也不曾抱怨，连天气都是瞬息万变的，谁又能保证身边的一切不会变，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就好。

可目前他内心开始有点慌乱，天气越来越冷，家里没有可以保暖的物件了。

其实他昨夜睡的很晚，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想到了自己虽然天天给村里和学堂里送些信件，但是冬天要来了，还是要去山里捡些柴禾，捕猎些山鼠，备些物品，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李十一从怀里拿出柿子，走进茅草屋里，屋内空空荡荡，仅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把快要散架的椅子。地面是未经修整的泥土，坑坑洼洼，每走一步都能扬起些许灰尘。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杂物，屋子中央，一块灵牌静静地伫立着，屋子虽简陋，却又不凌乱。

灵牌由粗糙的木头制成，表面已有些许斑驳，新刻的痕迹清晰可见。上面雕刻字迹虽有些稚嫩，但仍能分辨出被怀念之人的名字。它孤独地立在那里，周围有两根蜡烛，两个缺了口的空碗，烛火摇摇晃晃照着空荡荡的墙壁和破旧的地面。

少年的手中紧紧握着刚摘下来的柿子，他缓缓地向前迈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心情。脚步很轻，怕惊扰了这宁静的氛围。

当他靠近灵牌时，少年轻轻地蹲下身子，将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灵牌前的碗里。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灵牌，眼中闪烁着微光。嘴角嘀咕着些言语，碎碎平，碎碎安，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

一位年岁相仿的少年现身于泥巴大门前，放开嗓子高声呼喊：“李仙一，去小溪里捉鱼啦！再不去，水会越来越冷的，就不好逮了。”声音清脆嘹亮，冲散了屋内的安宁。那少年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眼神中闪耀着期待的辉芒。

少年叫姚安知。姚、杨、谢、郑，村里大姓。村里有些事情需要集体商议，少年的爷爷必有一言之地。别看这少年人畜无害的样子，前些年，姚安知两三岁的时候和其他小孩子就能把村子搞的鸡飞狗跳，后来被他爷爷送到草堂求学后，村里才安静了些许。

屋内的少年微微一愣，他朝着门外的伙伴望去，目光中掠过一丝迟疑，他紧抿双唇，最终还是缓缓地站起，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少年轻轻摇头道：“今日又逃学？陈先生明日又得打你板子。”

姚安知透过那扇木门，嘿嘿地笑着，还摸了摸脑袋，咋咋呼呼地嚷道：“才不会呢！今日先生给咱们布置了课题，说是完成就能回家。我呀，早早便完成了，这不，就来找你去小溪逮鱼喽。”边说着，边不忘提起手上那不大的竹鱼篓子。

屋内的少年听了姚安知的这番话，微微蹙起眉头，颇显无奈地说道：“你呀，老是这般贪玩。先生布置的课题怎可如此草草应付？万一先生检查起来，你又该怎样交代？”

姚安知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哎呀，放心好啦，我做得可仔细认真了。走呗走呗，一块儿去捉鱼，说不准还能捉到条大鱼呢。”

少年瞧着姚安知那兴奋的模样，心里有些动摇，但一想到自己还有未做完的事，便再次摇头道：“我不去了，你自个儿去吧。等你明日挨了板子，可别跑来向我哭诉。”

姚安知听闻，脸上顿时显出失望的神色，他把鱼篓子往地上一搁，赌气道：“哼，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照样能捉不少。”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少年望着正要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叫住姚安知，可最终还是没能出声。

姚安知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少年，“你当真不去吗？那我可真走啦。”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吧，千万注意安全。”

姚安知无奈地耸耸肩，拎着鱼篓子朝着小溪的方向迈去。少年望着姚安之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思绪纷繁。他转身回到屋内，瞧见那块灵牌，忽然想起一件事，火急火燎地拿起角落里的鱼篓，匆匆向外跑去。

少年一路狂奔，朝着姚安之离去的方向奋力追赶。他的心中满是急切，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风在耳畔呼呼作响，他的发丝被吹得杂乱无章。

没一会儿，少年便瞧见了姚安知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曲调的小曲。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姚安知惊讶地回过头，看到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来吗？”兴奋地问道。

少年微微喘着粗气，说道：“我忽然想到，我可以捉些鱼回去给娘亲，剩下的鱼可以先养着。走吧，一起去。”

姚安知用力地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着小溪走去。

村落规模虽小，却因水之清澈而被外乡知晓，然而能进村之人寥寥无几。

两位少年要前往的小溪名为清龙溪，他们沿着蜿蜒小路疾步前行。

“先生曾在课堂上说过，清龙溪传说曾有仙人在此沐浴，离去时留下福运，致使这溪水终年清澈见底，更蕴含神秘宝贝。”姚安知眼中满是憧憬地说道。

李仙之微笑着回应：“想那么多做什么，宝贝咱俩别指望，多捕几条小鱼也挺好呀。”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清龙溪畔。只见溪水缓缓流淌，水面波光闪烁，恰似一条流动的银色丝带。

然而，因即将入冬，溪边的花草已然凋零殆尽，只留下一片萧索之景。往日的繁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