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和王华一起来邀月阁了?”司马恪若有所思似的托着下巴。
“本来不想来的,还不是听说你在,想着拉你喝一杯,谁成想撞上这事……你来逛青楼的事我保证和姐保密。”王景“嘿嘿”一笑。
“随你。”司马恪摊手。
王景晃晃司马恪的肩膀,兴冲冲道:“现在事情已了,喝酒?”
“我要回府上了,你找其他人。”
“殿下慢走。”左灵恭敬地欠身。
司马恪回以点头。正欲出门去时,似是感觉到来自别处异样的目光,下意识侧首看去。
山近则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
司马恪微微皱眉,向外走去。
“诶诶慎之你等会……”
待到司马恪与王景不见身影后,左灵清声道:“你二人,随我来。”
望着司马恪远去的背影,山近暗暗攥紧拳头的拳头松开,合上眼整理好情绪后跟在左灵身后。
在他的视线触及不到的边缘,红雨默默地注视着山近,那双无言的眸子里似乎在掩藏着什么。
“我跟你说,那个小子还怪有意思的,明知王华的后台还敢站出来,到底是傻还是真有胆子……”
司马恪摇摇头:“素衣之身对当权贵,本就难得。”
一语道出后,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瞥上一眼,邀月阁却已是寒风之中的恍影。莫名来的一丝触动,他没由来地将山近的身影同那日夕阳下凛然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他是为什么这么做?”司马恪喃喃道。
“唔……‘为了一个答案’——这种话跟没说一样。”王景回忆道。
“谁知道呢?”司马恪突然笑笑。“帮个忙?”
“你还有寻我办事的时候?”王景乐。“说吧,什么事?”
“山近是邀月阁的琴师,对吧?”
“是啊,怎么?”
“帮我注意点他,这个人我有点兴趣。”
“哈?”
自进门开始便是暖意环身,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邀月阁里萦绕着的熏香味道沁人心脾,又不过分夺去本味。一路燃着的灯火映照得室内宛如白昼,蜡烛就如同木柴般廉价。高处绸丝飞悬,四壁题着文客相赠的辞赋,奢靡的烛光闪在规训的墨迹上,更添三分贵气。
阁内入眼的是巨大的舞台,此时仍有琴伎和舞姬献艺——当然是清一色的美人——声色交织下又带起一番热语。台下的客人赏着舞曲,觥筹交错中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左灵穿过人群之时,不时便有客举杯相迎,更有甚者将推来杯盏敬请左灵共饮,大抵是开怀畅饮后迷了魂的缘故。
左灵以笑语回退,他便在酒友的谑笑中自罚饮下。
山近和红雨随着左灵背后走着,自然也是收获了不少目光。多数人好奇山近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左总管亲自接见。而目睹门外闹剧的则讶异于山近和红雨竟没被王华带走,和身边的人私语上几句,大抵是在猜测山近的背景,感慨京城当中还有这般的人物。
山近走在左灵身后,隔着有一段距离了。倒不是他跟不上,只不过红雨从一开始就走得很吃力,山近试着去扶,红雨却躲开了,凭着颤颤巍巍的腿一步步走着,山近索性也放慢脚步随在她的身旁。
左灵推开门。
酒有些冷了,她再搁置在小炉上烘着。难得无事时,酒成了打发时光的良药。这里的熏香味道反倒没有邀月阁内那般浓郁,反倒是清新许多,让人心旷神怡。
“坐吧。”左灵随手指向一张桌几,自己则坐在主座上,掌起一个小金炉。
“你也一样。”她补上一句。
山近心领神会地坐在桌几后。红雨跪坐在他身旁。
“山远游,年及冠,山巨源之后。”左灵指尖敲着金炉的表面,悠悠说道。“少学琴于名士,今技艺小成,求任邀月阁琴师一职,愿尽琴艺而足余生。这些话可当真?”
“是。”山近点头。
“照理说,名士之后身怀技艺者常有,然愿身入风月场所献技者却寥寥无几,多半不喜风评。山公子倒不寻常。”
“技艺一道,本就是人之常情所出,再合天地节气有感。成此大道,不拘小节。”
“山公子这般看?”
“技艺难觅其宗。如今多数人苦求其中的‘技’,却忘了本身的‘艺’。一挑一抹固然传神,然技艺大成之时,风花雪月,有感即是神迹。”
左灵品着山近的话。久然,她叹息道:“阁内琴师见解是逊色一筹,然而……”
“我阁中的琴师断不会给邀月阁惹上麻烦。”她话锋一转:“山公子今日过于草率,若非平王殿下出面,大概已是折骨伤残的境地。只这一点,山公子便与我邀月阁无缘。”
草率么……山近瞥见红雨的脸,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生动的表情。救下自己的人,居然是司马氏的皇子,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