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情的灵魂从身体退出来,罕见的,身体消失后灵魂还存在。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身体带着他的过往的记忆,灵魂带着他消失的生命,不过也好,自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去找即墨白。
可是自己应该怎么找呢?回家的路是哪一条?他有家吗?有的话又应该怎么走?
亲眼看完自己的尸体被分裂,丢进水里,听着人打电话在这儿建个造纸厂,钟离情还觉得挺稀奇。
提前见证了自己的死亡,埋葬,不用为自己的后事担忧,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
死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他这种没什么东西留恋的人离开,生理和心理上都完全没负担。
浮在半空中的钟离情看着周围一切,除去刚开始的新奇,所剩的,也只有无聊。
花一样的开,鸟一样的飞,人在呼吸,生命在运动。
没有亲人会为我的死去而哭泣,他的好哥哥,可能还以为他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
也只有他会记得我。
失去世俗的束缚,钟离情终于可以摘下他的面具,冰冷的外壳下是一张更加没有表情的脸。
飘来飘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想了想,钟离情决定跟着子桑怀。
见着子桑怀找到那个漂亮男人,懊悔,痛哭,自责,那个漂亮男人还是那么温柔,少了一双眼睛,带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嘴唇发紫,呼吸困难还在安慰子桑怀,青灰色的脸用一点力就凹陷进一点。
他看到不可一世高傲的子桑怀跪倒在神像面前诉说着平生罪恶,从不信传说的人把希望寄托在古老的神话中,哀求传说中的神佛给爱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色的手指在光影下,青白的有些透明。
不吃不喝,没有过多欲望的人冷眼看着子桑怀忙前忙后,以一种旁观者视角见证一个年轻人为救他濒死爱人的挣扎。
那颗心脏最后仍旧没成功活下来,空洞的框架不再有所起伏,花园里的玫瑰花不再散发着四季芬芳,美人呼吸越来轻微,胸膛变得平坦,它们用最后一缕浓烈的芳香围绕住那睡过去的美人,一同前往世俗所说的天堂。
钟离情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春去冬来,似一年又一年,见证一个个鲜活生命流逝,绽放,枯萎,新生,时间对于他来说,变成一个循环。
往来不止,前进无休,漫长无涯。
路过的黑白无常见他一个孤魂野鬼,要带走他,锁魂用的钩子勾住他的脖子要带走他,他拒绝,抓住钩子的手死劲扣进土里,脖子被勾得快要散架。
白无常好心劝解,“鬼魂不属于人间,待得越久越容易魂飞魄散,不如早早过了那忘川彼岸,早日投胎做人。”
钟离情摇头拒绝,鬼魂不愿意投胎,多半是人间有所牵挂,强行逼迫投胎,会成怨灵。
白无常无法,黑无常想直接带人走被白无常阻止。他们深深看了钟离情一眼,没再多说,走了。
钟离情仍在这儿漂浮,他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明明现在什么都没有。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多等会儿,再等会儿,就会有结果。
几日过后,沉重的大门被打开,那抹陪伴他多日的光照进来,他看到,是那个熟悉的人。